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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在清流城那低矮的城垛上,錢榮之兩條腿禁不住一陣哆嗦。盜匪們已經開始渡河,大毛竹紮成的竹排隨着九龍溪的波光,上下盪漾。中間最大一個,由碗口粗的竹杆子紮成,像是船,又沒有帆和槳的“豪華”竹筏子上,一個光着膀子,斜披三角鐵索衣的壯漢手裏拎着把門板似的大刀,一邊向城頭張望,一邊和身邊的銀甲武將對着清流城指指點點。
斜披三角鎖子甲的是江湖巨寇陳吊眼,但那個銀甲武將是誰?錢榮之怎麼看,怎麼覺得心裏恐慌。那員銀甲武將似曾相識的身材,彷彿嵌在他記憶深處的萬年寒冰,回憶起來的,只有無盡的冷。
“陳,陳將軍,能,能不能先聽老朽一句話”。錢榮之壯着膽子衝竹筏喊了一聲,顫抖的聲音就同被人卡住了脖子的鴨子般,聽了讓人說不出的難受。
銀甲武將聽見了,用胳膊碰了碰身邊的大漢。
“有屁就放,別耽誤老子進城”,陳吊眼粗魯的回了一句,抄起把竹篙,用力一撐,竹筏刷的一下在水上竄出老遠,瞬間逼近了河心。周圍大小嘍囉見首領率先前衝,不甘落後,喊着號子殺過岸來,把錢榮之接下來的說辭淹沒在笑聲裏。
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錢榮之無奈的看着亂烘烘的“盜”衆,不敢叫守城的士兵開動牀子弩射擊,又不甘心放對手這麼輕鬆的過河,腦門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掉在青灰色的磚牆上。
這夥強盜不對勁兒,跟在錢榮之身後的新附軍統領緊皺眉頭,目光深鎖在最後渡河的二十幾個竹筏上。那批人不多,但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比前邊的數千盜匪還重。喧譁的匪羣中,唯獨他們不吶喊,不爭渡,而是穩穩當當的齊頭並進。每一次下篙的動作都像事先演練過一樣,同時入水,同時前撐,向前逼近同樣的距離。距離河岸尚有一段距離,這批竹筏上已經支起巨盾,冷森森的箭鋒從木盾的後邊探出來,在太陽下閃出幽幽藍光。
“颼”,一個守城士兵過於緊張,拉動了牀子弩的扳機,丈餘長的巨弩颳着風,直插到九龍溪中,淺淺的溪水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衝擊粒,嘩地被闢開。弩身射入河泥中,弩尾帶着水珠,在陽光下微微顫動。
驟然遇襲,盜匪們發出一聲驚呼,旋即不管距離遠近,對着城頭胡混亂射起箭來,漫天的箭雨飄向城牆,半途中力盡,闢裏巴啦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