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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中,斯帝文猻對自己的祖先“大吹特吹”,認爲那個羅馬帝國,是不遜於華夏任何一朝的偉大國家。其富庶程度和政治清明,在某一面,還遠在中原王朝之上。本來這種以祖先成就向自己臉上貼金的行爲,就像出嫁的女兒總是在外人誇自己孃家好一樣,不值得大夥跟他們一般見識。哪個出門在外的人,不會在陌生人面前吹一吹自己的故鄉。但船上的幾個言官,和後宮的老太監們不這麼認爲。他們覺得,連國家名字都叫成什麼‘騾子、馬兒’國家,肯定是一個化外蠻夷。沒見過天朝繁華,才躲在不知名的角落裏夜郎自大。
結果,聊了一會,談話就變成了擡槓。幾個太監和言官不斷拿中原的繁華、物產、甚至平素不大看得起的奇技淫巧與斯帝文猻吹出來的“騾馬”比較。而斯帝文猻也不甘示弱,引經據典地認爲文人們所說的上古之盛世和萬國來朝不過都是瞎掰。禹遊九州的故事,多半是杜撰的。那個大禹,估計連大海邊緣都沒涉足過。最後論戰升級到對天地的認識,書生們認爲天圓地方,大宋是世界的中心。而斯帝文猻卻憑藉多年航海經驗,說大地是渾圓的,天包地就像蛋清包着蛋黃。還說這在很多國家都是常識,只有大宋這些足不出戶的言官,還抱着天圓地方之說不放。(酒徒注:天覆地若卵黃,是元朝時已經被總結出來的地理推論。元史上有專門記載。)
幾位言官惱羞成怒,紛紛斥責斯帝文猻以下犯上,褻瀆古聖。要求苗春拿出“夫子誅少正卯”把氣魄來,把斯帝文猻扔下船去。苗春怎麼肯扔這個活海圖下船,置諸人的要求不理。幾個膽大的言官和太監又開始彈劾苗春,並且把矛頭漸漸對準了破虜軍和文天祥。氣得苗春忍無可忍,當着諸位大臣和少帝的面罵道:“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傢伙,一個個總以爲什麼都懂,天下無人比自己高明。不過是坐在井口下的爛蛤蟆罷了,呱呱的聲勢挺大,卻沒有爬到井口看一看的勇氣!”
當時在一邊冷眼看熱鬧的人中,就有帝師鄧光薦。與衆人事後義憤填膺的表現不同,他冷靜地分析了苗春的觀點。認爲罵得雖然重,卻的確擊中了幾個自以爲是的言官的痛處。過後,又仔細觀察苗春的作爲,發現這個看似粗豪的武夫,實際上在默默地通過各種機會,影響着少帝對外界的看法。
“那日苗春罵人的話雖然粗糙,仔細想想卻並非無可取之處!我大宋立國兩百多年來,外界的敵手和內在的形勢都在變。而士大夫們卻依然死抱着半本論語不放,所以難免有今日蒙古人亂華之禍!”鄧光薦嘆息着總結,“其實,興國之路不止一條。既然文大人執意要走一條與以往不同的路,我們不妨靜下心來看一看他的理由和打算。即使不同意,至少也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知己知彼,才能把他拉回到正途上來。若一言不和,就要分道揚鑣甚至刀劍相向,那隻會讓蒙古人在旁偷着樂。況且,眼下行朝也沒有何文大人分道揚鑣或動刀子的本錢!”
“陸某願聞其詳!”陸秀夫頻頻點頭,鄭重地答道。與破虜軍徹底決裂,或出其不意殺文天祥奪其軍權,這種念頭在行朝裏不是沒人動過。但鄧光薦最後一句話說得對,眼下行朝沒有和破虜軍決裂的本錢。真的把文天祥除掉了或者逼反了,恐怕非但破虜軍,流求蘇家、海上方家、福建陳家和賣私鹽的張家都會立刻與朝廷翻臉。沒有強大的陸上力量,也沒有海上支持,更沒有來自福建衆商家的資金和走私商人的資助,行朝在蒙古人面前,恐怕一個月都支撐不了。
“鄧某在圖書館中,除了古代典籍的手抄本外,共搬回了各色圖書二十六種。其中有翻譯自大食人的,也有大都督府請人,爲了辦學而臨時編纂的。雖然很多書做得粗糙不堪,無法與古聖先賢的著述相比,但從中可以窺探新政,卻可窺得管中一斑!”鄧光薦拿起剛剛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本《商學》,翻開數頁,指着上面的文字說道:“這本書不過是各家商號經驗的總結,夾雜了些新式的記帳方法,沒什麼太多花樣門道。但其中有幾句話卻總結得非常經典,陸相請看…….”
陸秀夫順着鄧光薦得指點看去,只見在一篇論述賺錢多寡與利益分配的篇章裏,有人用炭筆加重了幾句粗鄙無文的話,“有賺不爲賠,利益相左者,取其交!”
陸秀夫雖然素來瞧不起商家,卻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把幾句話翻來覆去了唸了念,聯繫到今日文天祥給乃顏使者的折扣,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