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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跟讀的人當中,痛恨艾米的敘述語言的是很少的,如果痛恨,每天跟讀就成了一種折磨。艾米的語言,一般不成爲閱讀障礙,即便你沒發現她語言的妙處,也不影響你閱讀故事。有些心領神會的讀者,常常可以從艾米的語言中看到她的幾個鬼臉,並因此發出會心一笑。
但那些初次讀艾米故事的人當中,確有一些讀得不舒服的,因爲他們腦子裏對所謂“文學語言”有一個框框,那就是要跟口語大不一樣,如果跟口語一樣了,他們就覺得你“文筆不好”。實際上,敘述語言是向着生活語言的方向發展的,世界如此,中國也如此。從前中國的書面語是文言,但說話是白話,後來白話逐漸被用於寫作,文言寫作就被淘汰了。現在這種FLOWERY的敘述語言還有多久的生命,我就不知道了,但總的趨勢是要被淘汰掉的。
艾米對情節的安排,自然是遵循“掛槍說”,從後往前推的。寫什麼,不寫什麼,基本是一開始就確定的,但每件事寫多詳細,則是可以根據情況變化的。她原來準備寫到五十集,然後去脫產讀統計博士,那會寫得比較簡略,每件事仍會寫到,因爲不寫就影響故事發展,但不會寫得太詳細。後來因爲換工作等原因,她暫時沒去讀,所以就寫得詳細一些,也就多出很多集。最後幾集,因爲八卦新聞的干擾,她不想再細寫了,所以就比較簡略地帶過。
從題材方面來講,艾米不喜歡寫重大題材或者重大事件。那樣的題材,她是肯定不會動那個心思去寫的,她看的時候都把戰爭與和平跳過了,只看愛情部分,因爲她那時還很小,對愛情還有點興趣,如果是現在,可能連愛情部分都跳過去了。她也不會一本書把一個村莊的人的故事全寫進去,或者把一個家族的故事全寫進去。
有人把寫重大題材或者衆多人物稱爲“厚重”,認爲艾米這樣的單線敘述個人小題材是“單薄”。但貪多嚼不爛,貪大也嚼不爛。重大事件很難寫全面寫完整,經歷過的人尚且不可能全面瞭解一個重大事件,沒經歷過的人就更是道聽途說了。同一個事件,處在中心的人和處在外圍的人看到的肯定不同,處於上層的人和處於底層的人看到的也肯定不同,要想寫出真實完整的歷史風貌,恐怕是不可能的,所以纔有人說“歷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女孩”。
這個故事涉及到學潮,但艾米不是專門來寫學潮的,學潮只是故事發展的一個環節,就像裏的文革一樣,艾米並不是爲揭露文革的黑暗纔去寫那個故事的,只是因爲故事發生在那個年代,所以不可避免地會涉及到。但寫文革不是主要目的,也不是佐料,只是故事發生的背景而已。
有位名作家說過,歷史是他用來掛他的故事的一個鉤子,意思是說他不是專門來寫歷史的,而是爲他的故事設定一個場景。艾米寫到了學潮,但連鉤子都算不上,因爲整個故事並不是僅僅發生在學潮期間。寫學潮,只是因爲故事的發展跟學潮相關,如果沒有學潮,卓越就不會倒黴,石燕也就不會辦他出國,故事也就是另一個樣子了。
阿貝說“至死不渝”是繼“山楂樹之戀”後艾米又一部可以進入文學史的作品,我想爲她的話加個前提:如果中國的文學史由阿貝來編撰的話,或者由艾園的任何知傻來編撰的話:
但如果是由國內文壇的那幫人來編撰,那就很難,因爲那幫人一向是偏愛那些描寫人性醜惡一面的作品的。他們把人性醜惡等同於“深刻”,把人性美好等同於“淺薄”,所以寫知識分子一定要頹廢、迷茫、空虛、無聊,寫夫妻生活一定要勾心鬥角、斤斤計較,寫愛情一定要瘋狂亂性、朝秦暮楚,寫婆媳關係一定要水火不容、你死我活,彷彿不如此就不深刻,就不文學,就是淺薄,就是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