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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殿元略感欣慰,章澍齋和顧佩玉都是書香門第出身,智商高學習好,他倆的兒子果然沒令人失望,再想起章先生的兩位如花美眷,他又有些好奇,新中國能容許一個資本家享受齊人之福嗎。
“可惜章叔叔沒能看到兒孫有出息。”小姑婆說,“章家哥哥落榜之後,章叔叔一個人去了蘇州,後來是在蘇州城外章家祖墳發現他的屍體的,說是服毒自殺,章叔叔這是不想給家裏添麻煩,反正以後就是兩個嬸嬸一起生活了。”
一陣沉默,知識分子的軟弱性在此體現得淋漓盡致,章澍齋面對惡人尚能決死一拼,面對命運就只能選擇死亡,或許這就是他對抗命運的方式吧,不知道當他服用了自已利用化學知識配製的毒藥後,躺在祖墳墓園時,是不是得到了真正的寧靜。在趙殿元的記憶中,自從顧佩玉出現,章澍齋就總是愁眉緊鎖,壓力重重,這一點在小姑婆的敘述中也得到驗證。日子過得久了,哪有什麼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更何況章家的情況那麼複雜,據說他們家經常關起門來吵架,別說什麼齊人之福,箇中滋味不足外人道也。
有相同情況的還有田先生家,一九四九年後,梅英被迫從條件最好的二樓大臥室搬出來,和田飛擠在亭子間住,田飛鄉下的老婆鬧了一陣子之後,辦了離婚手續回去了,但該付的撫養費是一分錢不能少的,田先生在報社印刷廠找了個排字工的活兒,好歹算是工人階級的一員,養活梅英娘倆沒問題。
“田叔叔和梅阿姨的孩子和我們差不多大,他去的是雲南。”小姑婆說,“上海的孩子,不管去到哪裏,總會想着家。我記得七十年代的辰光,每逢過年,我從肖爾布拉克倒馬車汽車火車回上海,章家哥哥從北大荒回來,田家哥哥從雲南回來,周家哥哥從四川大三線回來,孫家哥哥去的是崇明的農場,最近。那時候可沒有飛機高鐵,火車要坐很久很久,一個星期坐在火車上,人都臭了,可是能回家,再多的苦也值了。我們分享來自天南海北的特產,新疆葡萄乾、哈爾濱紅腸、雲南的普洱茶、四川的郫縣豆瓣醬,春節時候各家各戶的菜拿到一起喫,別提多熱鬧了。等假期結束,我們再把上海的糕點帶回去,我記得周家姆媽最疼孩子,託人買的麥乳精,孫家姆媽就比較吝嗇,買的什錦糖,就是硬糖,便宜,一大包還好看。”
“後來,你們都回來了。”趙殿元說,他從小姑婆的娓娓訴說中感受着那幾十年的酸甜苦辣,百感交集,無法言喻,只想聽到一些不那麼心酸的內容。
“都回來了,上海的孩子總要回來的,哪兒都不如家好。”小姑婆說到這一段,臉上終於浮現出笑意,“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該回來的都回來了,我們爲國家奉獻了青春,總不能讓孩子們接着奉獻,想盡辦法也要回到朝思暮想的上海,回來以後沒地方住,又都住回了二十九號。哥哥們在外面開枝散葉,有了老婆、孩子,再回來住可就比以前更緊張了,別說二層閣了,三層閣也搭出來了,曬臺間上面也蓋了屋子。這都不是房管局建的,是自已找些磚頭、水泥、石棉瓦搭建起來,只要能放下一張牀就行。王滬生就是在二十九號結婚的,和新娘子住上鋪,伊爹媽住下鋪,小夫妻想親熱一下都沒機會的。你們知道香港的那叫什麼,我不知道怎麼念,總之就是一家三代人擠在十幾平米的房子裏,這種生活我們早先都是經歷過的。”
潘家寧想到舅媽的話,襯了一句:“都說寧要浦西一張牀,不要浦東一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