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小沫開逛下 (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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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沫不言不語蹲在坑邊,眯縫着夜貓子眼,一口接一口地抽着菸袋鍋子。傻哥哥舉着笊籬,兩眼盯着水面,就等魚蝦上鉤,直接扔鍋裏開涮。坑裏面不時泛起魚花,可是始終沒有魚咬鉤,也沒法咬,那麼大一個秤鉤子,什麼魚才咬得住?那得是多大的嘴啊!左等右等,一大鍋水都快燒乾了,連個蝦米鬚子也沒釣上來。傻哥哥着急:“不行我下去摸了!”高四輩兒連忙阻攔:“哎哎哎,那可不行,咱都說好了,只許釣,不許撈!”
眼瞅着日頭往西沉,高四輩兒也疲沓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尋思“有一千兩銀票在我手上,哪怕他們二人撈光了坑裏的魚,我也喫不了虧”,打定主意,喊了一聲“姜爺”,說道:“您二位自便,高某恕不奉陪了。”姜小沫衝他拱手:“您忙您的,甭管我們。”
坑邊只剩下姜小沫、傻哥哥,還有那頭黑驢。雖然已經開春兒了,但是海邊沒遮沒攔,裹挾着細沙的海風跟小刀子一樣,打得人睜不開眼。皮糙肉厚的傻哥哥渾身發冷,守在鍋邊烤火,一罈子燒刀子喝了大半。姜小沫卻恍如不覺,只是背過身子,悶頭抽着菸袋鍋子。後半夜風颳得更猛,粗麻繩子搖來晃去,猛然間“咔嚓”一聲驚雷,一道湛藍耀眼的閃電劈了下來。姜小沫突然起身,把菸袋鍋子別在腰間,瞪圓一雙夜貓子眼,直勾勾盯着魚坑,但見水面上卷出一個大漩渦,坑中鱗光閃爍,亮似星河,數不清的魚蝦“噼哩啪啦”往上亂蹦,粗麻繩子倏然下沉,像是鉤住了什麼,“嘎吱”一聲繃得筆直。
傻哥哥低着頭要睡着了,迷迷糊糊聽見響動,以爲大魚咬到了鉤子,身上打了個激靈,一驚一炸地嚷嚷:“小沫兒、小沫兒,快拽繩子,別讓魚跑了!”姜小沫牽過黑驢,把粗麻繩拴在驢馬套子上,拍了兩下驢屁股。黑驢打了個響鼻兒,腰身一長,四蹄蹬地,悶頭往前走,似乎拖着千斤之重,呼哧帶喘地越走越喫力。姜小沫和傻哥哥上去幫忙,一個牽驢,一個拽麻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隨着一陣轟隆隆的響動,黑驢從坑中拽出一個大鐵球,頂端有個鐵環,秤鉤子牢牢鉤在鐵環上。傻哥哥直愣愣地盯着鐵球看了半天,“噗”的一下泄了氣:“咱守到半夜,灌了一肚子涼風,就只釣上這麼個生鐵坨子?這是能煮呀,還是能涮呀?”
姜小沫暗暗得意,抱着鐵球放入鍋中,“咣噹”一下險些砸穿鍋底,水花濺了一地。他讓傻哥哥添柴燒水,一大鍋水煮得滾沸,鐵球居然從開水中浮了上來,在鍋裏骨碌碌打轉。水淺了就從坑裏舀幾盆水加進去,火弱了再添柴,直到煮幹了三鍋水,東邊隱隱約約泛起霞光,姜小沫突然起身,拿着撞寶石往大鐵球上使勁一砸,登時裂開一道口子。大鐵球當中竟是空的,只貯着一汪清水,水裏有條銀光閃爍的小魚,通體透明,才一寸多長,搖頭擺尾地游來游去。傻哥哥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魚,擔心鍋裏太熱,再把魚煮熟了,趕緊伸手去抓,分明已經撈在手中了,魚也沒跑,可是一抓一個空。姜小沫讓傻子退在一旁,把菸袋鍋子探進水裏,另一隻手連水帶魚抓了一把。傻哥哥歪着脖子、晃着大腦袋湊過來,但見姜小沫張開手掌,手心裏沒有魚,鐵球裏的魚也不見了。傻子着急忙慌地到處找:“魚呢?魚呢?”姜小沫嘿嘿一笑,一擺手中的菸袋鍋子:“別找了,天靈地寶在此!”
傻哥哥低頭再看,二寸長的瑪瑙菸嘴兒中,有一條小魚隱約可見。姜小沫心滿意足,海貨行祖師爺當年傳下一個秤鉤子,留在萬記海貨店了,正可藉此物鉤取海下的一件天靈地寶——顯寶靈魚。此寶碰巧陷在這個魚坑裏,才保着魚坑數九寒冬不會上凍。有此寶在身,洪波浪底,任憑往來!姜小沫得了顯寶靈魚,天亮時去到河邊,給了船把式十兩銀子,吩咐他帶着萬記老秤回去,還給海貨店的萬老闆。姜小沫和傻哥哥卻沒上船,二人一驢往官道上走了。
轉天早上,高四輩兒跑到坑邊一看,坑還是那個坑,水還是那個水,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心裏踏實多了。怎知從此之後,寶坑裏撈上來的魚蝦個個蔫頭耷腦,其中不乏死魚死蝦。高四輩兒心裏慌了,又是燒香拜神,又是清淤換水,也都不管用。寶坑不僅沒了以往的靈氣兒,坑底還泛出一陣陣惡臭。高四輩兒折騰一溜夠,卻絲毫不見起色,思來想去估摸着是姜小沫做了手腳,捶胸頓足追悔莫及,手指天津城的方向,跳着腳大罵:“你個殺千刀的混混兒,毀了我的寶坑,我跟你沒完!”
然而秉合魚鍋伙的大寨主從此銷聲匿跡,天津衛再也沒人見過他,真可以說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不過二十年後,九河下梢又多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外地老客,風塵僕僕、土裏土氣,嘴裏叼個半長不短的菸袋鍋子,騎着一頭黑毛驢子。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走遍了犄角旮旯,常用大把銀子買下老百姓家裏用不上的破東爛西。凡是跟他做過買賣的人,沒有一個喫虧的,都說自己遇上了財神爺。不過也有明白人,說那個老客是個憋寶的,你以爲賣給他幾件值仨不值倆的破東爛西是撿了便宜,實則不然,憋寶的可不做賠本買賣,咱天津衛的天靈地寶,全讓騎黑驢的老客憋去了!由於傻哥哥總跟在那個老客後頭到處走,有人認出他,就追着問:“傻子傻子,當年秉合魚鍋伙的九伯去哪兒了?”傻哥哥不說話,指着騎黑驢的老客嘿嘿傻笑。
天津衛的大混混兒姜小沫,從此變成了騎着黑驢憋寶的竇佔龍,但還不是《四神鬥三妖》中的天津衛四大奇人之一,因爲他還沒拿到天靈地寶三足金蟾。那麼說如今這個人,還是不是當年的姜小沫呢?書中暗表:姜小沫不埋鱉寶,他還是姜小沫;埋了鱉寶,竇佔龍又三魂合一了,甚至連形貌都有變化。只不過鱉寶可以留存記憶,姜小沫二十來年的所見所識、所思所想,這個竇佔龍是一清二楚,皆如親身所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