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 (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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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在地板上的稻草充滿尿臊味。這裏沒有窗戶,沒有牀,連個潲水桶都沒有。他依稀記得牆壁是淡紅色的,露出一片片硝石,有一扇碎木做的灰門,足有四尺厚,上面釘了鐵釘。他被推進來時,短暫地看了屋內幾眼,等門“轟”的一聲關上,就什麼也看不清了。這裏沒有一絲光線,他和瞎子無異。
或者說,和死人無異。他和他的國王一同被埋在地底了。“啊,勞勃。”他喃喃說道,探出手去,摸到冰冷的石牆,每動一下,受傷的腳就抽痛一次。他回憶起當時在臨冬城的地下墓窖裏,在歷代冬境之王雕像的冷冷石眼注視下,國王所說的笑話。國王喫席,勞勃這麼說,首相拉屎。那時他笑得好不開心哪,只可惜他弄錯了。應該是國王一死,奈德·史塔克心想,首相陪葬。
地牢位於紅堡之下,到底有多深,他不敢去想。他想起與“殘酷的”梅葛有關的那些故事,傳說所有爲他建築城堡的工匠都遭他謀害,如此一來他們便永不能泄露其中祕密。
他詛咒他們每個人:小指頭、傑諾·史林特和他的金袍衛隊、王后、弒君者、派席爾、瓦里斯和巴利斯坦爵士,甚至勞勃的親弟弟藍禮公爵,因爲他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逃之夭夭。然而到了最後,他責怪的是自己。“蠢材!”他對着黑暗大喊,“你這個天殺的蠢材!”
瑟曦·蘭尼斯特的臉龐在黑暗中浮現。她的秀髮宛若陽光,微笑中帶着嘲弄。“在權力的遊戲之中,你不當贏家,就只有死路一條。”她悄聲說。奈德輸了這場遊戲,他的部屬以鮮血和生命爲他的愚蠢付出了代價。
思及兩個女兒,他只想放聲痛哭,可眼淚卻硬是掉不下來。縱然到了這步田地,他依舊是個臨冬城的史塔克,他的悲傷和狂怒都凍結在體內。
假如他安靜不動,傷腿便不至於痛得太厲害,於是他儘可能地躺着不動。究竟躺了多久,他說不準。這裏沒有日升月落,什麼也看不見,連在牆上做記號都不行。睜眼還是閉眼,一切都無分別。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睡着和醒來哪一個比較痛苦。睡着的時候會做夢,黑暗的、擾人的夢,充斥着血光以及不能遵守的約定;醒來的時候,除了思考,無事可做,然而他心中所想卻比噩夢還可怕。想起凱特,有如躺在蕁麻編成的牀上那般苦痛。他幻想着此時此刻她置身何處,正在做些什麼,卻不知此生是否還能與她重逢。
時間流逝,日子一天天過去,至少感覺起來是這樣。石膏下的斷腿隱隱作痛,並開始發癢。他碰碰大腿,熱得發燙。這裏唯一的聲音,是他的呼吸聲。時間一久,他開始大聲說話,只爲了能聽見聲音。他擬訂計劃,決心保持神志清醒,在黑暗中築起希望的城堡。勞勃的兩位弟弟安然無恙,此刻正在龍石島和風息堡整軍待發。埃林和哈爾溫一旦解決掉格雷果爵士,便將率領他其餘的衛士返回君臨。而凱特琳一旦接獲消息,便會號召北方諸侯揭竿而起,而三河流域和艾林谷的貴族都會與她並肩作戰。
他發現自己不斷想起勞勃,一次又一次。他看到青春年少的國王,高大英俊,頭戴鹿盔,手持戰錘,騎在馬上宛如長角巨神。黑暗中他聽見勞勃的笑聲,望着那對碧藍澄澈宛如山中湖泊的眼睛。“奈德,你看看我們,”勞勃說,“諸神在上,我們怎會落到這步田地?你被關在這兒,我死在一頭豬腳下。當初我們可是一起打下江山,贏得王位……”
勞勃,我對不起你,奈德心想,但他實在說不出口,我欺騙了你,隱瞞了真相,讓他們害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