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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得太遠,那人想是聽不見,船上二人着急,正待齊聲再叫,忽見對面村子紅光入眼,還夾雜着黑煙滾滾,竟着起火來!火勢轉瞬之間已然大盛,這麼陰溼的天,想必是有人故意放的。艄公一愣,人都驚呆了。那長身文士一掌拍在船舷上,怒得說不出話來。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卻見對岸那一人一騎非但沒有停下來,反忽然加快,卷篷似的,遠勝凡馬,直向那片小小村落奔去,轉眼間沒入火中,蹤影難見。
船上兩人“呀”地一聲,正不知那人要怎樣,這不是又白白添進一條性命去?——對面村裏的慘叫早已停了下來,想來不上一會兒工夫,一村人已死的死,逃的逃,隱隱只有一片笑聲入耳,聽着讓船上的人感覺殘忍而恥辱,一時忘了身在何處,是何家國!可接着,那隱約的笑聲忽被打斷,接着化爲怒號,然後不是一聲慘叫、而是一聲聲連成一片的痛呼哀號,夾雜着金人宋兵的咒罵。兩人遠遠地只見對面火光沖天中似有什麼一閃一閃,東飛西擲,雷奔電掣。每一停便是一聲慘呼傳來,尖銳淒厲,遠比他們剛纔笑的聲音更大更刺耳。一個平靜的小村竟似變成了邊庭沙場,直驚得艄公瑟瑟發抖。那文士也心底駭然,喃喃道:“劍氣縱橫!劍氣縱橫!”——這分明是適才那人路見不平,拔劍殺賊呢。人聲卻只是在火光中掙扎,竟沒看見一個人影能逃出村來。隔了良久,最後一聲特別長的慘嚎後,除對面火光黯淡,身邊江水嘶嘶,十里之內,再無人聲。想是飛鳥也驚呆了,樹巔草叢,更無一羽之振,一蟲之鳴。船上兩人側耳傾聽,良久,只聽得一串微微的“踢噠踢噠”聲傳來,卻是那頭牲口拐出了村口,漸行漸遠,慢慢化成了一團看不清的墨色。
呆了半晌,客人啞着嗓子道:“痛快痛快!”回望橋頭,那首詞墨跡猶新,酣暢淋漓。重頭讀過,只覺一輪冰月當頭砸下,冰涼徹骨;再讀一遍,忽又覺一腔熱血直衝臉上,忠義奮發。
那客人喃喃道:“罷了,罷了,書生誤我!書生誤我!”艄公只怕遲延多事,也不待飯熟,便解纜東下。只那客人把一曲《水調》悲歌三道,慷慨不已。
沒想岸上有行路的行人認得他是鎮江名士沈放字傲之的,當晚住宿時又聽得七里鋪燒殺之事,私心忖度,以訛傳訛,第二天消息便不脛而走,竟說某月某日,沈放單身孤騎,青衫濺血,於吳江長橋北岸七里鋪截殺金使二十餘人、千夫長一人及護送宋兵若干,散發斷劍、禿筆題詞、放舟而去。
不日謠傳至京師,天子覽詞默然,一言不發,將那首詞傳視丞相。秦丞相由此立即派遣緹騎,暗詔嚴訪。一時之間,一曲《水調》,歌起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