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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說的主題,已經由“愛國”與“救亡”這樣的後殖民話語裏解脫出來,俠客們的修行與遊歷,是爲了超越自我的精神困境。在沒有更好的出路之前,“守護”成爲最好的選擇之一,駱寒爲一隻雞雛而出劍,對弱小生命的敬愛,袁老大的維穩,易斂守淮南維護國家的格局,蕭如這些世家子弟,對世家的榮譽的維護,耿蒼懷這些綠林豪客對純正的綠林血脈的維護,奇異地構成一個椴氏的江湖。守護是以生命爲代價的,而生命力的迸發,又是以“生命之舞”——椴式技擊來實現的。這一主題,一直沿續到他的近作《開唐》與《璽》裏,李淺墨“沒有選擇,只有底線”,就是這個意思。常常有人將《杯雪》與金庸的《書劍恩仇錄》比較,我發現,有意思的一點是:駱寒作爲小椴創造出來的第一個名俠,頗有原始道家的氣味,而《書劍恩仇錄》裏的陳家洛,也是因“逍遙遊”而悟出武功的至道的,之後金庸由莊子到全真七子,到後來的神仙韋小寶,入世越來越近,而小椴的人物,卻是好像由魏晉入手,一直在向秦漢商周的蒼茫荒涼裏走。
小椴小說的觀念,也發生了變化。新文學以來,小說的觀念實際上是植入西方的傳統,小說的核心是“衝突”,人物的性格不同,引發的衝突,在不同的場景裏,得到了解決,命運之神的面容顯現出來,昇華出崇高之感。金庸的小說,被稱作金氏白話,事實上,就是在傳統白話章回的體例之下,引入了西方小說的敘事技巧,以典型情節,典型的環境,刻寫出典型的人物,故事成爲他的小說最核心的東西。仔細讀過小椴的中短篇作品的讀者,會發現小椴不乏“故事天才”,但小椴顯然有意在剋制編故事的才華,他重新回到中國傳統小說“詩言志”的傳統,故事的奇變,只不過是一種手段,所以,如果小椴也願意得瑟一下的話,他可能會講:我只是一個寫詩的傢伙。
與金庸等人對小說的文化、政治、人性的隱喻不一樣,小椴談得最多的是“美感”。這可能與他向“詩言志”的中國式小說的迴歸有關。讀者們常引小椴的一句話是,“請從絕處讀俠氣”,這個絕處,是離開了“後殖民語境”的江湖,也是離開了中古“朝野與廟堂”的儒道釋的文化江湖,是魏晉之前,諸子百家存亡斷續的絕處,這股俠氣,也是迴盪在《周易》《山海經》與《史記》中的“質樸真氣”。《杯雪》之中,小椴常引陶潛的詩,他自己,也喜歡淵明,出現在“上古”轉向“中古”的節點上的淵明,他的詩,豈非也是這樣的一段“請從絕處讀俠氣”!
德不孤,必有鄰。小椴之外,還有滄月、鳳歌、步非煙等作者,他們一起,打破了“反清復明”、“攘外安內”的“俠之大者,爲國爲民”的江湖密咒,讓俠客們重回海闊天空的中國江湖,他們的重返,有借鑑、有摹仿,也有超越,就像所有的“文藝復興”一樣,它的目的,是要確立起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以自我爲主體的“現代性”。我覺得,這也是廣義上的,在全媒體的平臺上展開的大陸新武俠的題中之義,用不了多久,一個豐富而充滿了想像力的“武俠世界”就可以建立起來,成爲中國心靈的諸多鏡像中的一種,就像日漫與美國的好萊塢所完成的或正在做的工作一樣。
十年之前,小椴的《杯雪》,就是這一場“武俠革命”的起點。滄月曾提到,小椴有詩曰:“偶爾興起,劍挑金庸。”《杯雪》興起而作,興盡而返,關武俠底事?金庸乃近代武俠集大者,恐怕只有“劍挑”,纔是予老先生真正的致意,而天下能出劍者,舍小椴,又能有幾人!
我與椴兄,因《杯雪》結識,至今也有十年。武俠版得到他作品的支持,才能發展至今,我自己的工作、求學與寫作,受惠於椴兄,不可計數。重印《杯雪》與《長安古意》這兩部椴兄的發硎之作,編者命我作序,愧不敢當。尤其是前面一堆半通不通的論說,不倫不類。讀者朋友們大可不必理會此番教條,徑直往後,去領略或重溫“別是一江湖”的渾沌、清奇、古拙,而又新銳、動感、流麗的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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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劍客,湖北人,又有筆名舒飛廉。職業出版人、主編、作家。曾任《今古傳奇發·武俠版》主編,開創大陸新武佚格局,2008年被評爲“中國報刊業十大新銳主編”之一。出版有《飛廉的村莊》《綠林記》等個人作品圖書單行本。
第一卷 餘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