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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打開盒子就一聲尖叫。盒裏的帽子已不見,留下了一張整整齊齊的貓皮,黃色的緞子上是一塊黑灰相間的貓皮,所有人都認得,那是阿菲。
夫人捧着盒子的手指禁不住發顫,一下一下磕打在那粗硬的紙盒上。那是一隻好看的手指,一隻給二炳發過工錢的手指,一隻在僕人們病倒時親自給他們煨過湯的手指,也是一隻戴着一枚金戒、曾那麼輕柔地撫摸過一隻灰黑色小貓的手指。
一想到這隻手指有一天竟會爲恐懼而顫抖,二炳心中的恐懼就會一掃而光,而是憤——怒——起——來!他只能緊緊地握住自己手執的鞭柄,似乎想從那硬木中榨出水來。他——恨!但他也說不出他恨什麼,他恨這個長安城,恨這些橫是橫直是直的街,只有在這樣的街上,纔會生長出那些幽曲萎暗的心理和那些卑鄙無恥的計算,他還恨那些人臉上施施然與木渣渣的笑,他知道,他的主人就是在這個長安城中被這些人、這些事累死的。但他又愛這個長安,在冬日的向晚,主人在的時候,有時會叫他套上車,直奔城西的樂遊原,那時的樂遊原上是沒有人的,只有落日,大得佔滿了整個天邊的落日,其次就是衰草,無邊的衰草,連天的衰草。
主人站在衰草中,枯草色的臉沐浴着太陽的餘澤,他的身體顯得瘦而硬,像樂遊原上殘碑上的書法。
二炳知道,那一刻,主人是在休憩着,把心融入蒼蒼落日、莽莽荒原中休憩着。他這個身材瘦硬的主人姓肖,是長安城中的鐵骨御史,也是二炳一生中真正敬佩如神明的人——儘管長安城中很多人並不知道這個名字。
給二炳拉車的馬是匹老馬,它靠着車轅上的毛皮已有些脫落了。力氣也開始衰敗,十年前二炳剛開始給肖家趕車時就已有些嫌它土相,兩年後他和主人熟了些,就提出過要換一匹棗紅牡馬,棗紅的馬在長安城纔是最流行的,身高體壯,肚圓腰肥,但肖御使只是搖頭,他說這匹馬是他進京趕考時就騎來的,那時它還是匹小馬,他給二炳唸了一首詩,說是杜詩:
乘爾亦已久,雪寒關塞深。
塵中老盡力,歲晚病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