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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兩個月了,他們一路潛行避禍,隱蔽蹤跡,走得極慢,好容易才走到了這裏。虧得魯狂喑於贛鄂兩省地界極熟,否則他們無論如何逃不過東密那遍佈的眼線與附骨的追擊。
餘老人看了裴紅欞一眼:她是在跟這夜色比較,到底是夜色更深還是她眼底的那一份憂傷更黑更密嗎?餘老人的心頭不由嘆了一口氣。
裴紅欞的臉上卻有一塊新結的焦痕,那還是那日在胡大姑鐵鋪裏爲炭火所燙之後的餘劫。餘老人盯着那塊傷口,輕嘆道:“魯狂喑已依你之言帶了五剩兒先潛回他的萬柳山莊,要遣人護送五剩兒暗地裏先到諸暨——這對那孩子倒是安全些。至於小稚,我和魯老頭兒都已暗裏遣人搜救,已動用了我和他幾乎所有可以信託的人力,可至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他一垂頭:“可現在,你是真的要我也趕去跟魯老頭兒會合搜尋小稚嗎?我老頭子這兒倒沒有什麼問題,可如果只剩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你,你真的有把握對付東密?”
裴紅欞搖了搖頭,對付東密還能講什麼把握不把握?她苦笑了下,低沉沉地想:我沒有把握。——但她又怎麼能放棄小稚?她現在不能想起這些。裴紅欞咬了咬牙,停止了所有關於小稚的念想。一抬眼,只聽她定定地說:“我沒有,可是可能還有人會有……”
“我哥哥也許就有。”
“您老可能還不知道,我哥哥就是現在南昌城裏的裴琚。”
餘果老神色一怔,然後目光中才有了一份瞭然:原來如此!他倒忘了這個小稚之母、肖御使之妻,在未嫁前還是曾歷任三朝而尊崇不倒的裴尚書之女。要說當今天下,唯一能免爲東密勢力所浸、暫得清寧的,只怕也就唯數江西一地了。不爲別的,只爲江西城中,執掌這一省權柄的原是裴尚書之子裴琚。那個出身清華、幼秉夙慧、早參權謀、位居要津的裴琚。有他在,難怪裴紅欞可以那麼肯定地說,她現在也許可以——起碼兩月之內,不再受那東密勢力之逼。
但兩月之後呢?“兩個月後,我就必須要走了。我跟哥哥不是很合得來——其實,是愈錚他跟我哥哥不是很合得來。我是他的妻子,雖然在他亡後,卻也不能久避孃家的。因爲,他畢竟還有交託給我的未了的大事。”
餘果老的目光中有一種瞭然的神情——裴琚出身鼎鼐之家,其家世門第,本爲當今朝中權要富貴家族中的柱石。裴家號稱“一門滿牀笏,父子三尚書”,裴琚外放執掌江西大權之前,也曾擔任當今朝中的工部尚書,而其父裴老尚書曾手掌戶部歷經三朝,其祖更是以尚書之銜致仕歸隱的,所以他所要維護操持的只怕就和肖愈錚大有不同了。至於他那份金紫當身的富貴習氣,想來也與一向清簡的肖愈錚不會很合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