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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簾一看,但見外面來了三騎,後面兩騎是公差,前面一騎卻是個衣裳襤褸的漢子,看樣子是個樸實的鄉下人,上官婉兒不禁大奇,若說這漢子是公差押解的犯人,卻又不見上綁,而且騎的還是高頭大馬,比那兩個公差的坐騎神氣得多。但見這兩個公差一到門前,翻身下馬,便向店小二吩咐道:“給這位張大爹一間上房。”店小二道:“是,是,小人理會得。”
上官婉兒待那店小二忙完之後,叫他開飯進來,問道:“那位張大爹是什麼人物?”店小二哈哈笑道:“他正是和我一個村子的。一向是種田的。不過,這幾天倒可以過過五品官的癮。”上官婉兒奇怪之極,問道:“怎麼回事?”店小二道:“姑娘不知道麼?天后陛下早有命令,凡是進京告密的,不管是何等樣人,沿途都受五品官的待遇。”上官婉兒道:“告什麼密?”店小二道:“什麼都可以告,比如官府不法呀,身受冤枉呀,有什麼人想造反呀等等,老百姓都可以上京告密。這位張老三想告的密,我略知一二。”上官婉兒打賞了他一兩銀子,店小二眉開眼笑地說道:“姑娘不要說給別人聽,張老三要告一個惡霸。這惡霸的堂叔是做過知州的大官,張老三有一個未過門的媳婦被惡霸搶了,惡霸脅迫這女子的父親改了婚書,張老三告到府裏,府裏以婚書爲憑,駁回不準,張老三咽不下這口氣,是以揚言告密,其實是想進京打官司。”上官婉兒道:“惡霸肯放過他嗎?”店小二道:“惡霸也猜到他是想進京告狀,可是天后有命,凡進京告密者,都受官府保護,官府怎知他告的是什麼密?也許是軍國大事呢!誰敢阻攔。不過,那惡霸有女子父親簽署的婚書,張老三這場官司得不得直,可要看天后怎麼判斷了。”
上官婉兒只道是什麼機密之事,卻原來一件普通的案子,有點失望,不過,也因此引起感慨,心中想道:“若是從前,惡霸強搶民女,那是平常之極,何須費盡心機去弄什麼婚書?武則天准許百姓到京告密,雖說可能有刁民誣告之弊,到底是利多弊少。”她心情矛盾之極,她但願武則天是個人神共憤的女魔王,卻不料一路所見所聞,竟是好事多於壞事。
心中正自茫然,忽聽得隔鄰那少年書生幽幽嘆了口氣,上官婉兒想道:“敢情他也聽到我這邊的說話了?他爲什麼嘆氣?”店小二候她喫完晚飯,收拾東西出去,信手關上房門,道:“姑娘早些安歇,有什麼事情我再告訴你。”
上官婉兒卻哪裏睡得着覺,一直想着那書生的古怪行徑,耳聽鼓打三更,心中煩躁,披衣而起,到院子裏散步,只見隔鄰燈火未滅,紙糊的窗上,現出少年書生的影子。
上官婉兒湊近窗子去看,只聽得那書生嘆了口氣,輕輕念道:“無計可除愁,思量唯入夢。”一面解長衫的鈕釦,看這情形,似是剛欲寬衣就寢,上官婉兒正想離開,忽然嚇了一跳,但見他將帽子脫下,隨手放在桌上,帽口朝天,帽子裏竟然綴有十幾粒夜明珠,精光耀眼,桌上的油燈也給它比下去了。
上官婉兒定了定神,心道:“原來那三撥強盜,果然是爲他而來。呀,這書生也太大意了。”心念未已,忽聽得圍牆外有“擦擦”的聲音,聲息甚微,要不是上官婉兒心中早就提防強盜,絕對不會留神。
院子裏有棵梧桐,上官婉兒腳尖一點,飛身上樹。她武功雖不很強,但自小在棧道上練習輕功,飛身上樹,樹枝動也不動,那書生絲毫沒有察覺。上官婉兒藏好身子,只見房中燈火已滅,桌子上的夜明珠光華更露,上官婉兒心道:“你倒安心睡覺,可要累我爲你擔心。”眨眼之間,但聽得衣襟帶風之聲,兩條人影飛上牆頭,正是途中所遇的第一撥強盜,那兩個強盜在牆頭上一伏,正正對着書生的房間。上官婉兒捏緊匕首,只待那兩個強盜竄進去行劫,她就要擲出飛刀。
可是那兩個強盜卻並不進去行劫,伏在牆頭上唧唧私語。上官婉兒自小練習暗器,耳音極靈,只聽得一個強盜說道:“我看龍五爺要咱們迎接的人,絕不會是那個酸丁。”另一個強盜道:“跡象稍有可疑,神氣終是不似。”先前那個強盜道:“不過咱們也沒有白來,聽說有個要上京告密的鄉漢,今晚就在這店中投宿。”他同伴道:“我已探清楚了,就住在東面第三間房間。只不知他要告的是什麼事情?”先頭那強盜道:“管他什麼事情,將他幹掉了總不會錯,”說到此處,兩人便在牆上爬動,爬到東面,身形一長,便要竄入張老三所住的那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