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說:“你把這句話也寫筆錄上嗎?”
小陸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並且伸手就要抄起高壓電棒,卻被他旁邊的老董一把抓住了,又示意他坐下。小陸再一次坐了下來,口氣有些緩和地說:“看這意思你還是在外面沒撅夠,就欠還讓你在外面冰天雪地撅着去,好好想想吧,最好別等我們費事兒,自己竹筒倒豆子——有嘛說嘛,咱也別傷和氣,你說你今天不撂出點事兒出來,這事兒能完嗎!”
我說:“打一進來你就讓我撂這個撂那個,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到底讓我撂什麼呀?”
小陸說:“你最好自己說出來,這樣對你有好處,也代表你態度端正,你要讓我說出來可對你不利。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所有材料了,現在也就只看你的態度了,最後該怎麼處理你全憑你自己對事情的認識和態度,你這事兒可大可小,完全在你自己掌握,你要是頑抗到底最終是死路一條!”小陸在那兒義憤填膺、正氣凜然地衝我吹鬍子瞪眼,我心想可笑,你以爲你在這兒審判十惡不赦的反動派劊子手呢?這一套一套的詞跟演電影一樣啊,別看小陸在那兒嘰嘰喳喳地亂咋呼,我對他倒不感冒。真正讓我心裏犯嘀咕的,卻是一直在那兒不言不語的老董。這位老幹警喜怒不形於色的陰沉勁兒叫我覺得可怕,我現在倒是希望老董開口審我,也好能摸清他的底牌,這人看這意思夠老辣,不好打交道!
在我和小陸的對峙僵持下,老董一看還真是打不開局面,終於開口講話了:“小子,你別太狂妄了,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我知道你們現在的小年輕的腦子裏想的是嘛,你們這一捏兒的歲數,能有什麼事兒?又能有什麼大事兒,不就都是貓子、狗子那麼點兒屁大的事兒嗎,你老老實實地趕緊撂出來,沒你虧喫,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比你事兒大的進來的有的是,有幾個能扛住嘍?不禿嚕出點事兒來你回得了家嗎?我們是幹嗎的?我們見天兒和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什麼人沒見過?那手起刀落提着人頭過來投案的咱不是沒見過,比你的事兒大不大?你這點兒事兒還真不算什麼,趕緊撂吧,你要是不撂也沒關係,自然有人會撂,你也甭給別人扛事兒,哥們兒義氣沒有鐵板一塊的,你最好主動點,到時候要讓別人先撂了你,你可就被動啦,到那時我想保你可都保不了!”
這倆人一打一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對我展開了心理攻勢,一時間幾乎要攻破了我的心理防線了。老董的懷柔政策對我這喫順不喫戧的主兒,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畢竟那時自己還是太小,沒那麼多的經驗,對老董這種和風細雨的開導和家長式的聊天般的審訊方式心理準備不足,一時間弄得我有些無所適從。
6
最後我想:算了,任憑你老董再怎麼和風細雨苦口婆心,任憑你小陸再怎麼威脅利誘威逼恐嚇,我心中自有定數,與其跟他們故作鎮靜、泰然自若,倒不如給他們來一出裝聾作啞、裝瘋賣傻。您了別看老董不露聲色地跟你在這兒像嘮家常聊閒磕兒,你只要是一回話你就算是入了他的套兒啦。言多語失,但凡有那麼一兩句不該說的話讓他抓住把柄,那他就會給你來個順藤摸瓜,藉着你自己的話,他就能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在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給你一點兒不剩地套出來。他們這套活兒在外面時就已經聽二哥說過好幾回了,眼下還是少說爲妙。我把大衣領子往上扯了扯,把自己的脖子縮到大衣領子裏,一耷拉眼皮給他們擺出一個“聾子不怕驚雷響,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老董依舊講事實擺道理對我展開心理攻勢,什麼利害關係,什麼法律常識,什麼家庭教育,在老董的耐心說服中,偶爾還穿插着小陸的一句一句的呵斥聲和拍桌子聲。我依舊該怎麼着還怎麼着,一言不發偶爾抬起眼皮看看他倆,就在這種狀態中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期間幾次小陸要起身動我,都被老董一次次攔下了,小陸氣得太陽穴青筋暴露怒目圓睜,忍不住要伸手去拿桌子上那根高壓電棒。老董一看一直打不開局面,就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又和小陸耳語了幾句,就再一次出去了。屋裏只剩下我和小陸了,小陸再一次讓我抽了一根菸,然後對我說:“我們決定再給你一點兒時間,你起來撅那兒去,好好考慮考慮吧,你一會兒不說就真得後悔啦,去去去,門後面撅着去!”
再一次以標準姿勢撅在屋門後,也就幾分鐘,耳輪中只聽得屋外面“噼裏啪啦”一陣嘈雜聲,摻雜着“嘎吱嘎吱”地踩着雪地的腳步聲在院裏泛起,就聽得外面響動異常,吆喝聲、呵斥聲此起彼伏。小陸陰陽怪氣地對我說了一句:“去!站窗戶那兒去,好好往外看看啊,敬酒不喫喫罰酒,拿你當人看,你偏學狗叫!”我站起身來兩步走到窗戶旁邊,透過外面漫天的大雪我看到了幾個八毛將被扒得全身只剩下秋衣、秋褲的石榴團團圍在當中,每人都手拿一支電棒正要在給石榴過熱堂呢。小石榴被反銬着雙手,在幾個膀大腰圓的八毛圍在當中更顯得身形瘦小骨瘦如柴。與其說石榴已經是一位青年了,其實他更像一個發育不成熟、營養不良的小孩兒。此時他在八毛們的吆喝下瑟瑟發抖,撅在院裏的大雪當中。石榴一挪動腳步我纔看見——我靠!連鞋都不讓石榴穿,石榴是光着腳站在雪地裏。幾個人好像是在問着石榴什麼,石榴卻一直佝僂着身體,幾乎把頭埋在了他細細的兩腿之間,沒有任何回應。幾位老爺已經沒有耐心了,雖然他們一個個的穿着厚厚的大衣,卻也不認頭在這冰天雪地裏待的時間太久,便開始了輪番地對石榴進行電擊,石榴始終還是一言不發,把頭深深埋在兩腿之間。腳下的雪是溼的,加大了電棒的電流,石榴一次次地被電棒擊倒,又一次次地站起來繼續擺好姿勢撅在那兒,好像在拿自己的意志和骨頭和八毛們叫板賭氣。最後這幾個八毛一看輪流地去電石榴不起作用,便一起上手,五根電棒一起電向了石榴。石榴在雪地裏站不住了,就在雪地裏上下翻飛,左右打滾兒。院裏昏暗的燈光下真真切切地能看清電棒接觸到石榴身上時“噼裏啪啦”地冒藍火。石榴現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我在屋裏看得滿眼淚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立馬拉開屋門就要往外衝。此時我心中的悲憤不可言表,這其實已經不是什麼哥們兒義氣的事兒了,完全就是一種本能的衝動,一種摘心撕肺的痛!那是我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兒,哥們兒如手足啊!他們這不就是在我的胳膊上剁刀子嗎?既然你們摘我手足,那也就怪不得我跟你們豁命了!
我大罵一聲:“你大爺的!”說着,拉開屋門衝了出去,大院裏的八毛們聽到了我的罵聲,當時也是一驚不過很快就回過神兒來,扭身向我衝了過來。我身後的小陸也忙不迭地起身跑了過來,小陸三步並作兩步趕上我,從後面一把薅住我的脖領子用力將我拉倒在地,又使盡全身力氣往屋裏拖我。扭身跑過來的幾個八毛有搭胳膊、有搭腿的,將我摁在屋裏的地上,抹肩頭攏二背地把我靠在了屋裏一個值班用的單人牀牀腿兒上。一位八毛狠狠地朝我胸口踢了一腳,嘴裏大罵道:“不知死活的玩意兒,甭急!一個一個來,收拾完他就是你,你等着啊,一會兒我弄不死你的!”我咬牙切齒地說:“別等一會兒了,有本事你現在就弄死我!弄不死我我還就罵你了!”這一句罵,又一次換來了數不過來的耳光,只打得我嘴角流血口中發鹹,可我仍是罵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