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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狗這輩子只對三種人心虛,在張家寨是碰上陳家欠了恩情的父老鄉親,在學校是欠了錢還沒還上的同學,到了大城市則是遇到曹蒹葭、竹葉青那類女人,小夭母親雖然容貌和氣質都不缺,但還不至於讓陳二狗收斂他怕天怕地怕鬼神唯獨不怕刁民的習性,在喫軟不喫硬的陳二狗人生字典裏,刁民就是那種爲了自家利益可以不顧別人死活的彪悍存在,沐小夭母親可以沾點邊,所以陳二狗非但不怵她氣勢凌人的那套,反而賊有鬥志,大有連她和小夭一起拿下的架勢。
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陳二狗一味忍讓退避,小夭母親興許還會網開一面大發慈悲地讓陳二狗苟延殘喘幾天,但一看這年輕人竟然敢打趣自己,這使得做慣了雌老虎的她勃然大怒,但良好家教和優雅修養讓她保持一種慣性的平靜,只是暗流湧動,一旁的小夭和中年男人已經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成熟知性的女人推了一下鏡框,道:“陳二狗,你如果二十年後能成爲杜月笙那樣的人物,混到他那個境界,那纔是真流氓,不過抱歉,杜月笙之後,中國再沒有第二個杜月笙。我說這個,無非就是告訴你,如今做痞子混混,再大也大不到讓我正眼看幾眼的地步,對,我只是一個教書的,但我就是看不起你們這幫遊手好閒的渣滓。我不要求小夭能嫁給赫赫有名的名流富豪,也不苛求她嫁入門當戶對的書香門第,只要求她別糟踐自己身子,你,陳二狗,看上你,說句實話,也不算小夭瞎了眼,但起碼是看走了眼,我做母親的不怪她,叛逆期的女孩子,小時候管太多太嚴,確實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陳二狗,你也別在我面前油腔滑調,玩世不恭那一套,我在小夭這個年紀就早喫膩了。”
陳二狗不是潑婦,不會漫無目的地見到人就攻擊,他素來覺得那是被逼瘋的兔子或者被逼到牆角的瘋狗才會做的事情,與人爭吵辯駁,有理要鎮定,沒理也要穩住,最忌諱自亂陣腳,陳二狗琢磨着就算贏了小夭母親這場小規模戰役,就整個戰略來說卻是大失策,他很識趣地保持沉默,大不了就被這位身份敏感的中年女人損幾句,陳二狗不是那種只圖自己嘴巴過癮卻讓小夭難堪的男人。
一個巴掌的確拍不響,對小夭母親這類很講究風度的女人更是如此,跟人紅臉尤其是和一個年輕後輩翻臉不是她的作風,見陳二狗以退爲進,她也沒有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的慾望,只是緩過神仔細打量起這個小妮子張兮兮嘴中十惡不赦的混蛋,身高湊合,長得還算過得去,如果不是先入爲主的思維定勢,他身上那種沉默後沒來由帶來的淡定還讓她有點欣賞,但這一點可有可無的欣賞僅限於老師對學生某個閃光點的順眼,要讓她接受他成爲小夭男朋友的現實,絕無可能。
她在觀察審視陳二狗,她的丈夫也是,儒雅淡泊的中年男人看陳二狗顯然沒有太多的牴觸和反感,四個人中他可能是相對來說比較清醒的旁觀者,張兮兮在描述陳二狗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其中的貓膩,張兮兮不是普通女孩,一個男人能讓她又恨又怕地大肆誹謗中傷,不簡單,怎麼可能只是她嘴中那個天天在酒吧打架生事的不入流痞子?他站起身,朝陳二狗微笑着點點頭,然後對小夭母親道:“青嵐,你跟小夭聊着,我和浮生出去談一談,有話好好說,又不是階級敵人,沒必要把話說那麼死。”
到了公寓外走廊,中年男人遞給陳二狗一根菸,利羣,他自己點上一根,笑道:“浮生,希望你體諒一個母親的心意。”
陳二狗蹲在電梯門口,抽起那根利羣,點頭道:“伯父,我是真理解。其實說句真心話,就算伯母把話說得再難聽點,我也不會介意,更不會生氣,這不是客套話。我是農村人,見過太多老牛護着小犢子的情景。”
“我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