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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可惜;三個人的力量太小,無益。”王文義點着頭說。忽然,他立了起來,提高了語聲象個演說家想到了些激烈的話似的:“可是,亡國奴是沒有等級的,一個大學生和一個洋車伕沒有絲毫的分別,再從反面來說不願作亡國奴的也沒有等級,命都是一樣的,血,沒有高低;在爲國犧牲上,誰的血灑在地上都是同樣的有價值。愛國不愛國,一半是決定於知識,一半是決定於情感。在爲民族生存而決鬥的時候,我們若是壓制着情緒,我們的知識便成了專爲自私自利的工具。保護住自己,在這時候,便沒有了羞恥。站在鬥爭的外邊,我們便失了民族的同情與共感。去犧牲,絕不僅是爲作英雄;死是我們每個人應盡的義務,不是什麼特別的光榮。想偷生的人說死最容易,決定去犧牲的人知道死的價值。我不逃,我要在這裏死。死的價值不因成就的大小,而是由死的意志與原因,去定重輕。”“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範明力的厚嘴脣好象是很喫力的樣子掀動着。“死不爲是急速結束這一生,而是把一點不死的精神傳延下去。”
“我再說,”王文義的寬腦門上漲出些紅亮的光:“我不是什麼英雄主義,而是老實的盡國民的責任。英雄主義者是乘機會彰顯自己,盡責的是和同胞們死在一塊,埋在一塊,連塊墓碑也沒有。”
“好吧,”吳聰把窄胸挺起來,“說你的辦法吧!我願意陪伴着你們去死!”
“我們先立誓!”
吳範二人也都立起來。
“吳聰,範明力,王文義,願爲國家而死,爭取民族的永遠獨立自由;我三人的身體與姓名將一齊毀滅,而精神與正義和平永在人間!”
“永在人間!”吳範一齊應聲。
一種純潔的微笑散佈在他們的臉上,他們覺得死最甜蜜,犧牲是最崇高的美麗,全身的血好象花蜜似的漾溢着芬香。他們心平氣和的商議着實際的辦法。最難決定的——死——已被決定了,他們用不着再激昂慷慨的呼喊,而須把最高的智慧拿出來,用智慧配合着勇敢,走到那永遠光明的路上去。他們耳中彷彿聽到了微妙的神聖的呼召,所以不慌不怕;他們的言語中有些最美妙的律動。象是回應着那呼召,而從心絃上顫出民族復興的神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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