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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孩子,看這孩子!”牛老太太叨嘮着:“不跟我,翻波打滾!好的,越大越有樣兒了!”
天賜一點也沒有把媽媽放在心上,撲過紀媽去,一頭紮在懷裏,登時不哭了。藏了有一分鐘吧,回過頭來笑了,眼皮上還懸着兩個捨不得走的淚珠。
“從此你就別再跟我,你個小東西子!”牛太太指着他的鼻尖說。
“啊,卜!”天賜毫不客氣的反抗。
紀媽沒敢作任何的表示,極冷靜的守着中立;介乎兩大之間,這是最牢靠的辦法。可是她心中自在了許多——要是天賜能多來這麼幾次,她的地位可就穩固多了。
到天賜生日那天,老劉媽才又照常辦公,已把五爪四爪三爪等丸藥都依次喫過;太太的醫術簡直比看香的張三姑還高明——這在老劉媽心中是最高的讚揚,因爲張三姑能用香灰隨便治好任何病症。
天賜的生日有兩項重大的典禮,一項是大家喫打滷麪,一項是抓周。第一項與天賜似乎無關,而好象專爲四虎子舉行的。四虎子對打滷麪有種特別的好感,自要一端起碗來就不想再放下。據他自己說,本來五大碗就正好把胃撐得滿滿的,可是必須加上兩三碗,因爲他捨不得停止吸面的響聲;滷麪的響聲只能和伏天的暴雨相比,激烈而聯貫。
第二項可是要單看天賜的了。大家全替他攥着一把汗。紀媽唯恐他去抓太太所不願意叫他抓到的東西,因爲他是喫她的奶長起來的,他要是沒有起色,顯然是她的奶沒出息。一個婦人的奶要是沒出息?!四虎子另有個願望,他熱心的盼望太太公道一些,把那對譁啷棒也列入,他以爲小孩而不抓玩具簡直不算小孩,而是個妖精。可是牛太太不能公道了,她早和劉媽商議好應用哪幾件東西去試試天賜。太太有塊小銅圖章,是她父親的遺物,雖然只是塊個人的圖章,可是看着頗近乎衙門裏的印。太太最注意這件高官得作、駿馬得騎的代表物。老劉媽建議:應把這塊印放在最易抓到的地方,而且應在印鈕——一個小獅子——上拴起一束花線,以便引起注意。其次便是一枝筆,一本小書;二者雖不如馬到成功伸手抓印的那麼有出息,可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筆與書也是作官的象徵,不過是稍繞一點彎兒。再其次是一個大銅錢,自從在咸豐年間鑄成就沒用過,非常的光亮。這是爲敷衍牛老者,他是把錢放在官以上的人;天賜既是老爺和太太共同的產業,總得敷衍牛老者一下。
至於牛老者呢,他目下以爲滷麪高於一切,很有意加入一把羹匙,表示有滷麪喫的意思——一個人有面喫,而且隨便可以加滷,也就活得過兒了。可是他並沒向太太去建議,少和太太辦交涉是使滷麪確能消化的方法,這個人專會爲肚子而犧牲了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