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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沒上鎖——我不說我的房間,我不願這麼說。事實上,它連關都關不緊。我走進地板光滑的過道,過道中間鋪着一條窄長的灰粉紅色地毯。這條地毯如同林中小路,又像是王室專用地毯,它替我引路,爲我開道。
地毯在前面樓梯口處折了個彎,沿梯而下,而我也順着它一手扶着扶攔下樓去了。不知被多少隻手摩擦得溫暖發亮的扶欄是由一根完整無缺的樹幹製成的,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整座房子是維多利亞時代末期爲一個大富豪家族建的宅屋。走廊裏,一臺落地式大擺鍾正一左一右地擺動着,旁邊一扇門通往舒適溫馨的前起居室,裏面夾雜着肉慾的氣息與暗示。我從未在這個起居室裏坐過,只在裏面站過或跪過。走廊的盡頭便是前門,門上方的扇形氣窗是彩色玻璃的,上面繪着紅色和藍色的花朵。
走廊的牆上還留有一面鏡子。當我下樓時,只要我側過頭順着裹着臉部的雙翼頭巾的邊縫望去,便可見到這面鏡子。這是一面窗間鏡,圓圓的凸出來,活像一隻魚眼睛,而我在裏面的樣子就像一個變形的影子,一個拙劣的仿製品,或是一個披着白色斗篷的童話人物,正緩緩而下,走向漫不經心、同時危機四伏的一刻。一個浸在鮮血裏的修女。
樓梯底下有個掛帽子和傘的架子,彎木製的,長而渾圓的木杆在頂部稍稍彎成鉤子的形狀,宛若蕨類植物向外撐開的枝葉。上面掛着幾把傘:黑色的那把是大主教的,藍色的是他夫人的,而紅色的則屬我專用。我沒去動它,因爲我早已透過窗戶看到外面是一片陽光明媚。我不知道大主教夫人是否在起居室裏,她並非總是坐着。有時我可以聽到她來回走動的聲音,一腳輕一腳重,還有她的柺杖輕敲在灰粉紅色地毯上的嗒嗒聲響。
我沿着走廊,經過起居室和飯廳門口,來到門廳的另一頭,開門進了廚房。這裏面不再有傢俱上光劑的味道。麗塔正站在桌旁,桌面是白色搪瓷的,一些地方掉了瓷。她和往常一樣穿着馬大服,暗綠顏色,好像從前外科大夫的褂子。那衣服在長度、樣式和遮密程度上都與我的相差無幾,但外面多套了一件圍裙,另外也不像我們需戴白色雙翼頭巾和麪紗。麗塔只在出門時蒙上面紗,其實沒有人會多在乎誰看到了馬大的臉孔。麗塔把袖子捲到胳膊肘,露出褐色的手臂。她正在做麪包,這會兒正把麪糰甩在桌上,最後揉幾下,然後做成需要的形狀。
麗塔見到我點了點頭,很難說她是在向我致意還是僅僅表示看到我了。接着,她把沾滿面粉的手往圍裙上擦了擦,便到抽屜裏找代價券的本子。她皺着眉,撕下三張給我。而我在想,假如她肯笑一笑,那副面容一定很慈祥。但她皺眉頭並不是衝着我這個人來的,她只是不喜歡紅衣服及其所代表的含義罷了。在她看來,身着紅色的我也許會像傳染病或厄運一樣殃及他人。
有時我會站在關上的門外偷聽,這種事要是放在過去我決不會幹。我不敢長時間偷聽,生怕被人逮個正着。有一次我聽到麗塔對卡拉說,她可不會這樣作踐自己。
沒人強迫你,卡拉說,不管怎麼說,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