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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是這樣的。
他打開房門。身上穿着襯衫,沒有束在腰裏,而是鬆鬆地搭在外面。手裏拿着一把牙刷,或是一根菸或一個杯子,裏面盛着什麼。在這兒他有屬於自己的小庫存,我想全是黑市的玩意兒。他手裏總有活幹,似乎他的生活一如往常,沒有盼我來,沒有在等我。或許他真的沒盼我來,沒在等我。或許他對未來毫無預感,或者不願傷腦筋也沒膽量去好好想想。
“太晚了嗎?”我說。
他搖搖頭表示不晚。我們倆如今都明白在我們之間根本不存在太晚的問題,我這麼問不過是出於禮節罷了。這讓我更覺身處主動,似乎我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何去何從由我決定。他站到一邊讓我過去,隨手把門關上。然後他走到房間那頭關上窗子。接着關燈。兩人之間沒有什麼交談,特別在這個階段。我只顧忙着寬衣解帶,已經脫去了一半。我們把談話留到後面。
和大主教一起時,我總是閉起眼睛,即便只是分手時的那一吻。我不想那麼近看他。可在這裏卻完全不同。每次我都把兩眼睜得大大的。真希望屋裏有點亮光,比如,模仿大學時代的做法,在瓶子裏插根蠟燭,但那樣太冒險。於是我只好將就,權且以照在樓下、透過和我房間一樣的白色窗簾灑進屋裏的探照燈燈光應付了事。我希望看到他身上所有的一切,將他盡收眼底,牢牢記住,把他的形象儲存在我心裏,爲了日後有個想頭:包括他身上的線條,肌肉組織,皮膚上閃閃發光的汗珠,以及那張略帶嘲諷、含而不露的長臉。我早先對盧克也該如此,多注意他身上的細微之處,包括每一顆痣每一塊疤每一道傷痕。可我沒有這麼做他的身影便日漸淡沒。日復一日,夜復一夜,他的身影漸漸逝去,我越來越失去信心。
對這個人,只要他喜歡,我願意穿上粉色的羽衣錦裳,戴上紫色的星狀飾片,或隨便什麼別的東西,甚至包括兔子尾巴。但他對這些裝飾一無所求。每次我們做愛都做得死去活來,就好像我們確知這種機會對兩人而言將不復再來,而且同誰都永不會再有這種機會。而每當它再次來臨,則次次對兩人都是一份驚喜,一份額外的禮物。
和他呆在這裏讓我感到安全。他的小屋就像一個洞穴,兩人緊緊相偎其間,任屋外狂風大作,暴雨滂沱。當然,這只是一種臆想。這間屋子是最最充滿危險的地方之一。萬一逮着別想活命。但我毫不在乎。再有,我何以如此信任他?這本身就是缺乏考慮的魯莽之舉。我怎麼會想當然地自以爲了解他,哪怕是一絲絲的瞭解?他到底是什麼人,究竟是幹什麼的?
我把這些不安的竊竊私語拋到一旁。只顧口無遮攔地亂說一氣。我說得太多了,把不該說的都說了。我告訴他有關莫伊拉和奧芙格倫的事,但沒提盧克。我還想說有關我屋裏那個女人的事,那個在我之前住在那裏的女人。但我沒說。我嫉妒她。要是在我之前她也來過這裏,也在這張牀上躺過。我不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