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馬爾克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唐人街的朋友爲我開了告別單身晚會和社交俱樂部中的壓抑晚會剛好相反,這裏顯得非常熱烈。比較之下,我明白了我究竟是處於的兩個世界的哪一個,我希望兩個都是,而且要在切當的時候。然而當我身處一個世界中,我會感到另一個世界正在懷着撕心裂肺的嘆氣漸行漸遠,就像海水分開行駛的兩艘大船一般。結婚前夜在“上帝之能”(譯註:El Poder de Dios,應該是一家夜店)中舉辦了一個特殊的舞會,其中最後的儀式只能發生在一個加利西亞牧師身上,他身着女性服飾,帶上面紗,插上柑橘花,這只是爲了讓她們在萬能的聖禮之後和我成婚。那是一個罪惡到極點的夜晚,二十二個女人答應愛我,服從我,我隨後對她們報以我至死不渝的忠誠和堅持。
因爲我預感到會有無可挽回的事情發生,所以晚上我一直不能入睡。從凌晨開始我一直數着大教堂的大鐘走針的聲音來確定時間的流逝,直至七點鐘,那可怕的敲鐘聲響起,在這時候我本來應該去另一家教堂中參加我的婚禮。八點鐘電話響起,鈴聲很長,頑強,不可預測,響了長達一個小時。我不僅沒有接這個電話:我甚至都沒有呼吸了。快到十點時,有人來敲我家的門,首先是重重的一拳,然後傳來那熟悉而令人厭惡的聲音。我很害怕有人會重重地衝開大門。但是到了十一點鐘,家裏安靜的讓人毛骨悚然,然後後果嚴重的災難就發生了。我爲她哭泣也爲我哭泣,我真心地祈禱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再見到對方。某個聖靈聽到了我的禱告,因爲後來我得知斯美娜-奧爾蒂斯當天晚上就離開了這個國家,直到二十年後纔回到這裏,那時她已爲人婦而且還帶着七個孩子,我認爲這些孩子可能也有我的骨肉。
那次社交悲劇之後,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保住我在拉巴斯報社的職位和我的專欄。但這不是報社把我的專欄移到了第十一頁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二十世紀義無反顧地來到了封面。進步改變了城市的傳說,一切都變了:飛機
起飛,員工們從汽車中拖出一大袋信件,航郵就完成了運作。
唯一不變就是我的專欄。年輕一代人猛攻我的專欄,好像攻擊一個必須破壞的古老木乃伊一般,但我絲毫沒有退縮,努力保持專欄的基調,而且反對這場革新之風。我對新的世界毫無興趣。當我年過四十後,新來的編輯們稱呼穆達拉的專欄爲私生子(la Columna de Mudarra)。報社老闆同時傳我去他辦公室,要求我順從新潮流。老闆以剛剛想到的莊重口吻對我說:“時代在進步。”我回答道:“是的,進步了,但是還不得繼續繞着太陽在轉。”我保住了我的專欄,因爲老闆沒有找到另外的電報編譯人員。現在我才知道我是對的,也知曉了其中的原因。我那一輩的年輕人對生活充滿了渴望,以至於忘記了身體和心靈中那份對未來的願望,直到現實告訴他們未來並不是和他們所想的一樣。他們開始懷舊思鄉。我的專欄給他們提供了這個機會,好像是破敗瓦礫堆中的一個保留完好的考古遺蹟一般,讀了這個專欄的老人不怕老,而且那些年輕人也覺得衰老並不可怕。我的專欄從新回來了,而且在某些特定的時期,還是在頭版刊印。
我經常對那些詢問我的人說:“那些妓女沒有給我時間結婚。”但是我的承認我是在我九十歲時才說得出這些話,那時候我從羅薩-卡瓦爾加斯的妓院出來後我就下定決心不要去再次挑釁命運。我變成了另一個人。那些品行不端的人羣總是靠着環繞公園的鐵欄杆站着,這大大的影響了我的心緒。而後我發現達米安娜趴在地上正在擦洗我家的地板。她的大腿並沒有隨她的年老而變老,看了依舊擾亂我的心神。她肯定是感到了我正在意淫她,就用裙子蓋住它們。我忍不住問她:“達米安娜,請您告訴我,你想到了什麼?”她冷冷道:“我並沒有想到什麼,但是您的問題卻激起了我的思緒。”我感覺背上有一陣陣壓力襲來。我繼續說:“我從來不會愛上別人的。”她沒有停下手中的活,激動的回答道:“我會!爲了您,我整整哭了二十二年!”聽到這裏,我的心開始一震,然後努力尋找着體面的話題擺脫這個困境,對她說:“我們本可以成爲很好的一對的!”她憤憤地答道:“你現在說這些話已經晚了,我現在連你的安慰劑都不是!!”當她離開我家時,話語相當自然:“您可能不會相信我的話!上帝保佑,告訴你我
現在還是個處女!”
稍後我發現她在整個家中都留下了紅玫瑰,而且還在枕頭下留下了一個卡片,上面寫着:我希望你能活到一百歲。儘管口中很苦,但我還是坐下來完成昨天寫了一半的文稿。不到兩個小時,我就一口氣完成了這篇文章,這必須像 扭天鵝脖子般搜腸刮肚寫,卻不能讓人注意到我的淚水。在一個遲到的靈感的激勵下,我打算給我的專欄和我漫長而莊嚴的生活來一個痛快的了結,但這並不意味要用死亡方式來完結。
我本來想把這文章報社的傳達室,然後迅速回家。但是我不能這麼做,因爲整個報社的人都在等我,然後爲我慶祝生日。報社那時候還在施工,到處是腳手架和瓦礫碎石,只不過由於我的生日派對而提早收工了。一張木桌上放着很多飲料,還有很多用花紙包着的禮物。幾次閃光燈之後,留下了這難忘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