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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其他方面來說,阿黛莉婭還愛好雕塑。在暖房兩側,各有一尊獅身人面的石雕;我和勞拉常常騎到它們的背上玩耍。一尊快活的半人半羊的農牧神從石凳後面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他長着兩隻尖耳朵,私處用一片碩大的葡萄葉遮着,看上去像戴着一枚政府官員的徽章。蓮花池邊坐着一位端莊的仙女。她有一對尚未發育成熟的少女乳房,大理石做成的頭髮擰成一條辮子甩在肩後,一隻腳輕輕地探入水中。我們常常坐在她身邊喫蘋果,觀看金魚啃她的腳趾。
(這幾尊雕像據說都是“真品”,但真在哪兒?阿黛莉婭是怎麼弄來的?我懷疑是上當受騙——某個可疑的歐洲掮客以低價把它們買下來,編造了它們的來源,以欺騙的手法賣給了遠隔重洋的阿黛莉婭,從而侵吞了中間的差價。這個掮客斷定,他盯上的這個北美洲富婆是不會明白的。)
阿黛莉婭還設計了我們家族墓地的墓碑,並且雕上兩個天使。她本想讓祖父把他祖先的墳墓也遷到那裏去,以顯示我們家族赫赫的“王朝史”,可他堅決不同意。結果,她自己倒第一個埋進了那塊墓地。
阿黛莉婭死後,祖父本傑明是不是感到鬆了一口氣呢?雖然祖父對祖母的崇拜顯然到了敬畏的程度,但他知道他怎麼做也達不到她的苛刻標準;對此他可能也厭煩了。祖母走後,阿維隆莊園一切照舊,未有絲毫的改變——照片仍掛在老地方,傢俱也未移位。也許,他把整座房子都看成是她的一座真正的紀念碑。
因此,我和勞拉可以說是她撫養大的。我們在她的房子里長大,也就是說在她的觀念中長大。然而,我們卻沒有成爲她要求的那種人。既然她已經作古,我們也無法同她爭辯了。
我父親是三個兄弟中的老大,阿黛莉婭爲他們取了三個高雅的名字:諾弗爾、埃德加和珀西瓦爾——帶有亞瑟王的影子和瓦格納[瓦格納(1813-1883):德國著名作曲家。]的隱意。我想,他們該爲自己慶幸沒被取名爲“尤瑟”、“西格蒙德”或“烏爾裏克”。祖父本傑明很溺愛他的三個兒子,希望他們能夠學做鈕釦業,但阿黛莉婭卻有更高的目標。她送他們去霍普港的“三一”學校就讀;如此一來,本傑明和他的機器就無法使他們變粗俗了。她對本傑明財富的用途很滿意,但是卻希望掩飾它的來路。
三兄弟只有到暑假纔回家。在最初的寄宿學校和後來的大學就讀之後,他們對自己的父親產生了一種善意的藐視:他不懂拉丁文,一點都不懂;起碼他們三個還懂一點。他們會談一些他不認識的人,唱一些他從未聽過的歌曲,講一些他不明白的笑話。他們趁着月光,駕着他的小遊艇航行;這條船被阿黛莉婭命名爲“水妖”號——這是她迷戀哥特派藝術的又一實例。埃德加彈奏曼陀林,珀西瓦爾奏響五絃琴;他們還偷偷地喝啤酒,把船上的索具弄得一團糟,留給他們的老父去收拾。家中有兩輛新車,他們會開走一輛去兜風。不過,鎮上沒有多少地方可去,因爲鎮上的路一年中有半年要麼是積滿冰雪,要麼是泥濘不堪,要麼是塵土飛揚。鎮上有傳言說,父親的兩個弟弟玩姑娘,玩過後又花錢擺平了這件事。也只有錢才能將這幾位姑娘打發掉而保住體面——總不能允許出現蔡斯家的私生子到處亂爬的情景吧?不過,她們是外鄉的姑娘,因而人們倒不指責本鎮的小夥子;相反,男人們卻指責那些姑娘。人們笑話這對兄弟,但是卻不厲害,因爲據說他們長得很結實,而且平易近人。埃德加和珀西瓦爾被暱稱爲“埃迪”和“珀西”,而我父親卻比較害羞,自尊心也較強,因此別人還是一直叫他諾弗爾。他們都是些帥小夥,只是像別的男孩子一樣有點野氣。到底什麼是“野氣”呢?
“他們是惡少,”瑞妮對我說,“但決不是流氓。”
“有什麼區別嗎?”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