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今天傍晚,火紅的夕陽正在慢慢地褪去它絢麗的色彩。東邊,低沉的天空中閃着電光,緊接着是突如其來的一聲雷響,就像是門被猛然關上的聲音。屋子裏儘管有新買來的電扇,可還是熱得像個火爐。我已將一盞燈移到了室外;有時候,我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反而看得更清楚。
過去的一週我什麼都沒寫。我也無心寫作。爲什麼要記下這樣傷心的事呢?但我注意到,我又開始寫了。我拿起我的黑筆潦草地塗寫;筆中的墨水在紙上劃出長長的曲線,交織在一起,卻也清晰可辨。我是否有意要留下一個簽名呢?我終究還是儘量避免這樣做;艾麗絲,她的筆跡這樣的字眼刪得再短,還是像粉筆寫在人行道上的姓名首字母,或者像海盜標在地圖上用來表明寶藏所埋海灘的X。
爲什麼我們總是很想紀念自己?甚至在我們還活着的時候也是如此?我們希望表明我們的存在,就像狗在消防栓上撒尿一樣。我們將照片裝入相框掛起來,將我們的畢業文憑、鍍銀獎盃擺出來;我們在衣服上印上自己姓名的縮寫,把我們的姓名刻在樹上、塗在廁所的牆壁上。這都是出於同一種衝動。我們從中希望得到什麼呢?掌聲,嫉妒,還是尊敬?還是僅僅想得到任何一種形式的關注?
至少,我們需要有一個見證。我們不甘心我們自己的聲音像收音機裏的廣播一樣,慢慢低沉下去,直至消失。
在母親葬禮的第二天,我和勞拉被打發到花園裏去。這是瑞妮的主意;她說她忙了一整天,需要好好歇歇腳。“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她說道。她的眼圈下面有黑影。我猜想,爲了不打擾別人,她一定是偷偷地哭過了。我們一走,她還會忍不住再哭的。
“我們會安安靜靜的,”我說。我不想出去,因爲外面的光線太亮、太刺眼,而我的眼皮感覺有點紅腫。可瑞妮說,我們必須出去;不管怎樣,外面的新鮮空氣對我們是有益的。然而,讓我們出去並不是讓我們去玩耍,因爲母親剛死不久就跑出去玩耍會被認爲不孝。我們只可以去外面走走。
葬禮的招待會是在阿維隆莊園舉行的。不是守靈——守靈通常是安排在若格斯河的對岸:人們喝酒撒野,吵吵嚷嚷,很不體面。我們家舉行的只是一個招待會。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有工廠的工人及他們的妻兒,當然還有鎮上的名人——銀行家、牧師、律師、醫生之類。不過,招待會並不是爲所有這些人準備的,儘管最好是這樣。瑞妮對僱來幫忙的希爾科特太太說,上帝可以成倍地製造麪包和魚,但蔡斯上尉不是上帝,不能指望他爲這麼多的客人提供食物。他通常對人數是不懂掌握分寸的,瑞妮只希望到時候不會擠出人命來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