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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幫什麼忙嗎?”勞拉來廚房問道。
“我不需要別人來幫倒忙,”瑞妮說,“我只要你別來廚房添亂就好。艾麗絲可以幫我。至少她不笨手笨腳。”瑞妮認爲,讓別人來幫忙是她的一種恩惠。她對勞拉仍舊氣惱,所以要趕走她。然而,這種“懲罰”對勞拉不起作用。她戴上太陽帽,又出去逛草坪了。
我要做的是在餐桌上擺鮮花,再就是安排用餐的座位。我從花園邊上採了一些魚尾菊——這個季節幾乎只有這種花。排座位時,我把亞歷克斯安排在我旁邊,另一邊是卡莉,把勞拉則安排在餐桌盡頭的座位。我覺得,這樣安排可以把亞歷克斯隔開,至少把勞拉隔開。
我和勞拉都沒有合適的衣服參加宴會。不過,我們還是有些衣服的。這些衣服都是小時候穿剩下的:普通的深藍色天鵝絨連衫裙,下襬低垂,爲了掩蓋已經被磨損的裙邊,還滾了一圈黑絲帶。我們的連衫裙原本有一個白色花邊領子,勞拉的那件至今還有;我把我那件的領子花邊拆下來,這樣領口就低一些了。這兩件裙子我們穿已經太緊了,至少我那件是這樣;勞拉的那件想必也如此。照通常的規矩,勞拉年齡還小,不宜參加這種宴會。但是卡莉說,讓她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是很殘酷的,特別是她還以個人名義邀請了一位客人。父親說讓她去也許是對的。接着,他又說,不管怎樣,勞拉像野草般長得很快,看起來已經和我一樣大了。他很難判定多大年齡才能參加宴會。他也從來記不住我們的生日。
宴會正式開始前,客人們按時聚在客廳裏喝雪利酒,由瑞妮的一個未婚表姐侍候;她是被拉來幫忙的。我和勞拉是不允許喝雪利酒或任何別的酒的。勞拉對這道禁令似乎沒什麼意見,我卻很生氣。在這件事上,瑞妮站在父親一邊,而當時她的確滴酒不沾。她一邊把那些杯中的殘酒倒在水槽裏,一邊說:“我決不會同那些與酒杯接吻的人接吻。”(然而,她錯了——宴會後不到一年,她嫁給了當時有名的酒徒羅恩·欣克斯。米拉,如果你讀到這一段,請注意:在你父親被瑞妮打造成社區的棟樑之前,他曾是個有名的酒鬼。)
瑞妮的這位表姐邋遢極了。她按規矩穿着黑裙子,扎着白圍裙,可她的長筒襪卻是咖啡色棉紗的,而且已經松垂;她的手也不太乾淨。白天,她在雜貨店裏幹包裝土豆的活兒,手上的那種污垢一時實在難以洗去。
瑞妮準備了橄欖片薄餅、煮蛋和醃菜,還有人們沒想到的烤奶酪丸子。這些點心放在祖母阿黛莉婭的最好的大淺盤裏;這是一套德國的手繪瓷盤。這隻大淺盤上畫着深紅色的牡丹花,帶着金色的枝葉。盤子上鋪了一張裝飾紙墊,中間是一小碟椒鹽果仁,四周所有的薄餅都擺放得如同花瓣,上面還插了牙籤。瑞妮的表姐端起點心送給客人,動作十分唐突,甚至有點氣勢洶洶,彷彿要打劫似的。
“這種東西一看就倒胃口,”父親譏諷地說道;我能聽出他語氣中隱含的憤怒。“還是別喫爲好,否則夠你受的。”卡莉對此一笑了之,而威妮弗蕾德·格里芬·普賴爾卻優雅地拿起一個奶酪丸子塞進嘴裏。她喫的時候嘴脣微微噘起,以防擦掉口紅——女人喫東西時都這樣。她說,這話真逗。那位表姐忘了給客人們送餐巾紙,所以威妮弗蕾德的手指油兮兮的。我好奇地盯着她,看她是否會把手指上的油膩舔掉,或者擦在她的裙子上,或者擦在沙發上。然而,我的目光開了小差,一不留神沒看到。我的直覺是她擦在了沙發上。
威妮弗蕾德不是理查德·格里芬的妻子(據我猜想),而是他的妹妹。(她結婚了,守寡了,還是離婚了?人們不太清楚。她自稱威妮弗蕾德夫人;如果曾經有過一位普賴爾先生的話,這對她以前的這位丈夫是一種傷害。很少有人提到普賴爾先生,也從來沒人見過他。據說他非常有錢,而且目前“旅居海外”。後來,當我和威妮弗蕾德不再說話了,我常常獨自對這位普賴爾先生想象出一些故事:她把普賴爾做成了標本,放在裝有樟腦丸的硬紙盒裏;或者她和司機一起把他關入地窖,以便他們倆縱慾偷情。這些風流韻事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不過,威妮弗蕾德干這種事總是謹慎小心的。她能做到掩人耳目,好歹也算一種美德吧。)
那天晚上,威妮弗蕾德穿了一件款式樸素的黑色連衫裙,卻非常高雅,脖子上戴的一條三圈的珍珠項鍊令她十分引人注目。耳環是由細小珍珠做成的一串葡萄,帶着黃金做的莖葉。相比之下,卡莉的衣着明顯寒傖。幾年來,她已經不穿紫紅色和橘紅色的衣服了,放棄了大膽的俄國移民樣式,甚至把她的菸嘴也擱置不用了。如今她白天喜歡穿寬鬆褲和V字領套衫,還捲起襯衫袖子;她把頭髮也剪了,把名字縮短成“卡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