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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冷颼颼的;天高雲淡。一捆捆的玉米堆在前門,門廊上掛着的南瓜燈在笑眯眯地守夜。往後的一個星期,那些一心想討糖果的孩子們會跑到街上去,打扮成芭蕾舞演員、殭屍鬼、外星人、骷髏、吉卜賽算命人,或者已故的搖滾歌星;我照例會關上燈,假裝不在家。這倒不是討厭他們,而是出於自我保護——萬一哪個小不點不見了,我可不想被控告引誘他進來,然後喫了他。
我就是這樣對米拉說的。她的生意正紅火,賣橘黃色的矮蠟燭、黑色的陶製貓、緞子縫的蝙蝠,還有穿着漂亮布衣的巫婆——她們的頭是用幹蘋果做的。她聽了我的話噗嗤一笑,認爲我在開玩笑。
昨日,我一整天都懶洋洋的——我的心臟不舒服,幾乎離不開沙發。然而,今天早晨喫完藥後,我感到精力出奇地充沛。我興沖沖地走到圈餅店。在那裏,我看見洗手間的牆上又新添了一句話:如果你說不出什麼好話,那就乾脆別說。後面一句是:如果吮不出什麼好東西,那就乾脆別吮。知道言論自由在我們這個國家還在大行其道,真令人欣慰。
我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個塗巧克力的炸圈餅,帶到外面,放在店家提供的長椅上,緊挨着垃圾箱。我坐在依然溫暖的陽光下,活像一個曬太陽的烏龜。不斷有人從我面前走過:兩個肥胖的女人推着嬰兒車;一個瘦一點的年輕女人穿着黑色皮上裝,上面有一些銀色釘飾,鼻子上也嵌了一顆;還有三個身穿風衣的古怪老頭。我感覺他們的眼睛在盯着我。難道我還是那樣聲名狼藉,或者我還是那樣一個偏執狂?或許是因爲我不停地對自己大聲說話的緣故?我不清楚。莫非我的聲音在不經意間像氣流般湧了出來?這種空洞的老人低語好似冬日裏葡萄藤的婆娑,又好似秋風瑟瑟地吹過枯草。
我對自己說:誰在乎人們怎麼想?如果他們願意聽,那就請便。
誰在乎,誰在乎——年輕人總是這樣說。我當然在乎。我在乎人們怎麼想。我一直是在乎的。不像勞拉,我從來沒有堅持自己信念的勇氣。
一條狗過來了;我給了它半隻炸圈餅。“請便。”我對它說道。當瑞妮抓到誰在偷聽時,她總是這麼說的。
一九三四年的十月,人們一直在議論鈕釦廠發生的事。據說,當時有外來的煽動者在活動;他們激起事端,特別是挑動那些容易衝動的年輕人。人們說起勞資談判、工人權利以及工會的事。工會肯定是不合法的,或者說只僱用工會會員的企業的工會是不合法的——真的不合法嗎?似乎沒人搞得清楚。總之,這些人都窩着一股火。
煽動鬧事的是些流氓和僱來的罪犯(希爾科特太太如是說)。這些煽動者不僅是外來的人,還是外國人,這種情況在某種程度上更加令人驚恐。那些留着短鬚的矮個子亡命之徒,用鮮血寫下自己的名字,誓死戰鬥到底。他們會發動暴亂,肆無忌憚;他們會安放炸彈,會在夜裏潛進來,割斷我們的喉管(瑞妮如是說)。這就是那些殘忍的布爾什維克和工會組織者的鬥爭方法;他們的本性都是一樣的(埃爾伍德·默裏如是說)。他們謀求性愛自由,毀滅家庭,槍斃任何一個有錢人——哪怕他只有一點點錢,或者一塊手錶,或者一枚結婚戒指。聽說,俄國就是這麼幹的。
據說,父親的廠裏有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