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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煽動者和廠裏有麻煩這兩件事,都作爲謠言被公開否認了。可人們對這兩件事都深信不疑。
九月裏父親讓一些工人停工回家,其中包括一些年齡不大的人。根據他的說法,他們還年輕,能自己謀生。他還讓留下的工人每天縮短工時。他解釋說,這只是因爲沒有足夠的活讓工廠的全部生產能力運作起來。顧客們不買鈕釦,或者說不買蔡斯父子公司生產的那種鈕釦,而公司靠的又是薄利多銷。顧客們也不買便宜、耐用的內衣;他們把舊的縫縫補補,將就着穿。當然不是人人都丟了工作,但那些有工作的也感到沒信心保牢飯碗。他們自然就想省錢,而不是想用錢。這也不能怪他們。你若處在他們的境況,你也會這麼幹。
數學進入了我的生活——它有那麼多長腿、那麼多脊骨和腦袋,還有由零構成的無情的眼睛。它告訴你:二加二等於四。但如果你沒有二和二呢?那就沒有四。確實沒有四,我也沒辦法;我無法讓賬本的赤字變成盈利。這令我十分不安,似乎是我個人的錯。夜裏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賬本上那些數字在我眼前閃動,在鈕釦廠我的橡木方桌上排成隊——這一排排的赤字就像機器毛毛蟲大口吞噬剩下的那點錢。有一段時間,蔡斯父子公司鈕釦的售價還夠不上成本,這時候赤字就出現了。這就是數字的惡劣表現——不講愛心、不講公正、不講仁慈——但又有什麼辦法呢?數字就是數字,它也別無選擇。
十二月的第一個星期,父親宣佈工廠停產。他說這只是暫時性的。他希望很快就能恢復生產。他說,這叫以退爲進。他要求工人們能諒解和耐心等待,而工人羣衆報以警惕的沉默。宣佈完之後,他回到阿維隆莊園,把自己關在塔樓裏,喝得酩酊大醉。一些東西被摔破了——無疑是瓶子。勞拉和我坐在我房間的牀上,緊握雙手,聽着頭頂上面的悲憤的咆哮,就像是屋內的暴風雨。父親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這麼生氣了。
他一定感到自己辜負了工人。他失敗了。他對此無能爲力,這事已經夠他受的了。
“我要爲他祈禱。”勞拉說道。
“上帝會管嗎?”我說,“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話,他也根本不會管的。”
“你以後就知道了。”勞拉答道。
以後是什麼時候?我很清楚,我們以前曾談論過:那就是等我們死後。
父親宣佈停產後幾天,工會顯示出了它的威力。工會本來就有一批骨幹分子,而現在希望人人加入。他們在關閉的鈕釦廠外面集會,號召所有的工人蔘加,因爲聽說父親再開工時會大幅裁減工資,而給他們的錢還不夠餬口。在這種艱難時期,父親會像別的廠主一樣把錢存進銀行,坐視不管,直到工人們被榨乾,變成窮光蛋;而他卻乘機用工人的血汗養肥自己。父親和他的一大家子,以及兩個寶貝女兒都是喝工人血汗的寄生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