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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妮說,可以看出這些所謂的工會組織者是外面來的人。當我們圍着坐在廚房的餐桌邊喫飯的時候,她向我們敘述這一切。(我們已不在餐廳裏喫飯,因爲父親不再來用餐了。他把自己封閉在塔樓裏;瑞妮用盤子把飯送上去。)這些粗魯的工人不懂什麼叫體面,把我們倆也捲了進去。其實大家都知道我們是不相干的。她叫我們別當回事,可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仍然有一些人對父親忠心耿耿。在集會的時候,我們聽見有反對的聲音,後來聲音提高了,再後來發生了扭打。工人們脾氣一個比一個大。有一個人被踢中了腦袋,結果進了醫院,查出是腦震盪。他是罷工者中的一員——他們現在自稱“罷工者”。但是這種傷害只能怪他們自己:一旦發起這種動亂,誰能預計產生什麼後果呢?
最好不要發起動亂。最好保持沉默。那樣就好多了。
卡莉來看望了父親。她說,她爲父親感到擔憂。她擔心父親垮下去。她的意思是指道德上垮下去。他怎麼能這樣傲慢而吝嗇地對待他的工人?父親要她面對現實。他說,她是一個幫倒忙的好心人。他又問道:是誰把你扯進來的,你的左派同志嗎?她說,是她自己想來的,是出於愛,因爲父親儘管是個資本家,原本還是個體面的紳士,但現在她發現他已變成了一個沒有心肝的財閥。父親說,一個破產的人不可能是財閥。她說,他可以變賣資產。他說,他的財產並不比她的屁股值錢;照他看來,不管哪個男人要,她都可以免費奉送。她說,他從來沒嫌棄過她的“免費奉送”。他說,這不假,但他暗貼的代價也是夠大的了——首先是在他家裏爲她的藝術家朋友提供飲食,接着是他的身體,現在則是他的靈魂。她罵他是反動資本家。他罵她是社會寄生蟲。至此,他們倆已在相互大聲對罵。接着,傳來幾聲砰砰的門響,一輛汽車沿着門前的礫石路急衝衝地開走了。兩個人就此不歡而散。
瑞妮是高興還是難過?難過。她不喜歡卡莉,但已經習慣了她。而且,卡莉曾經一度真心對父親好過。誰會來代替她呢?也許是另外一個蕩婦,反正也好不了多少。
接下來的一星期,工會號召全體罷工,以表示與鈕釦廠工人團結一致。有命令說,所有的商店和生意都必須關門。電話和郵政也必須停止營業。沒有牛奶,沒有面包,也沒有冰塊。(誰在發佈這些命令?沒人認爲命令是由他們同一戰線的人發出的。此人自稱是本地人,就住在鎮上,曾經被認爲是個巨頭之類的人物。後來才弄清楚他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看他這種做法,他也不可能是本地人。他算是哪個家族的?)
所以,不是這個人。瑞妮說,他不是幕後策劃者,因爲他沒有這個腦筋。這後面有黑勢力在操縱。
勞拉爲亞歷克斯·托馬斯擔心。她說,他多多少少捲進去了。她知道他會的。照他的思想,他非捲進去不可。
當天的午後,理查德·格里芬驅車來到阿維隆莊園,後面還跟着兩輛汽車。這是三輛大轎車,車身低矮,亮光光的。總共五個人,有四個是大個子,身穿深色大衣,戴着灰色軟呢帽。理查德和他的一個隨從跟着父親去書房。另外兩個隨從則立於房子的兩個門口,一前一後;剩下的兩個開着其中一輛豪華車去了別的什麼地方。我和勞拉躲在她的房間裏,隔着窗戶觀看外面的車來車往。大人囑咐我們避開客人,實際上也不想讓我們聽見他們的事。當我們問瑞妮是怎麼一回事,她看上去很擔憂,說她也猜不出來。不過,她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動靜。
理查德·格里芬沒有留下來喫晚飯。他離開時,開走了兩輛車。第三輛留了下來,有三個大個子也一起留下來。他們待在車庫樓上,我們家原來的司機房裏,並不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