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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我睡過了頭:昨晚在黑夜中亂逛把我給累壞了。我的兩腳都腫了起來,就好像在堅硬的地面上跋涉了很久似的;我的頭也覺得昏昏沉沉。是米拉敲門把我給弄醒了。“快起牀,”她對着門上的投信口顫聲叫道。我挺固執,故意不回答。也許她認爲我死了——在睡夢中翹辮子了!毫無疑問,她已經在爲我的遺體該穿哪件印花衣服操起心來,而且正在盤算葬禮結束後要招待親友們什麼樣的飯菜。這不能叫守靈,哪有這麼野蠻的。守靈就是看看能否把死者弄醒,因爲在往棺材上填土之前,你最好確保死者真的死了。
想到這裏,我微微一笑。接着,我記起來米拉有我房間的鑰匙。我想把牀單拉到臉上,嚇她一跳開開心。轉念一想,還是不這樣做爲好。我一骨碌坐起來,翻身下牀,披上了晨袍。
“別急。”我對着下面的樓梯口喊道。
然而,米拉已經進來了。同她一起進來的還有那女工:清潔工。她長得人高馬大,樣子像葡萄牙人。看來是沒法把她拒之門外了。她馬上就拿起米拉的吸塵器幹了起來——她們把什麼都想到了。我像個哭妖似地跟着她,苦苦哀求:別碰這個!別把那個拿掉!這個我自己能幹!你這樣搞,我會什麼都找不到的!萬幸的是,我趕在她們之前衝進廚房,趕緊把我的一疊手稿塞進空爐子裏。第一天清掃,她們是不太可能碰到那東西的。不管怎麼說,爐子裏不算太髒,因爲我從來沒在爐子裏烤過任何東西。
“好了,”當那女工打掃完之後,米拉說道,“一切都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難道你不覺得舒服多了?”
她從薑餅房給我帶來一樣新鮮的小玩意——一個栽種番紅花的翡翠綠花盆,只有一點碰壞的瑕疵。外形做成個小女孩的頭狀,臉上還掛着一絲靦腆的笑容。番紅花可以從上面的數個孔中長出來,開出一個花環。她說的一點不假。米拉說,我只管澆水就行了,不久它就會長滿可愛的花朵。
瑞妮以前說,上帝總是在神祕地創造奇蹟。那米拉是不是上帝派給我的守護天使?或者相反,她來是要我先嚐嘗煉獄的滋味?這兩者又如何區分呢?
到達阿維隆莊園的第二天,我和勞拉就去看瑞妮了。要找她的住處並不難;小鎮上人人都知道。或者說,去過貝蒂小喫店的人都知道,因爲她每週三天在那裏上班。我們沒有告訴理查德和威妮弗蕾德我們要去哪裏——何必在大家喫早飯時增加不愉快的氣氛呢?如果告訴他們了,我們不至於遭到嚴令禁止,但招白眼是肯定的。
我們帶去了我在多倫多的辛普森商店給瑞妮的小寶寶買的玩具熊。這並不是一隻人見人愛的玩具熊——它表情嚴厲,塞得又挺又硬,看起來像個小公務員,或者說像那個年代的小公務員。我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打扮。十有八九會穿牛仔褲吧。
瑞妮和她丈夫住在一排灰巖小樓中的一座。這原是爲工廠工人蓋的住房,兩層樓、尖房頂,龜縮在狹窄的花園後面——離我現在住的地方不太遠。他們沒有電話,因此我們無法事先通知瑞妮我們要來。當她打開房門,看見我們倆正站在門口,她咧嘴笑了,接着就哭起來。不一會兒,勞拉也哭了。我抱着玩具熊站在那裏,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局外人,因爲我沒有跟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