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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發現,不是她的背要她的命,而是她的腎要她的命。我搬回去六個月之後,她的腎就不行了。米拉,如果你讀到這裏,我希望你知道這是個多麼嚴重的打擊。我一直指望她健在——她不總是健在的嗎?——如今,突然之間,她不在了。
後來,我卻越來越感到她的存在;當我想聽不停的嘮叨時,我聽到的能是誰的聲音呢?
當然,我去了阿維隆莊園。這是一次令人難堪的舊地重訪。庭園荒蕪,園中雜草叢生;暖房成了廢墟,玻璃窗破碎,乾枯的花草仍長在花盆裏。不過,當年我們住在這裏的時候,也有幾盆這樣的花草。守園的兩尊斯芬克斯石雕身上刻上了幾行約翰愛瑪麗之類的話;有一尊已經翻倒在地。石頭仙女的蓮花池裏堵滿了枯草敗葉。仙女本身還立在那裏,雖然缺了幾根手指。然而,她的微笑依舊:超脫、神祕、漠然。
我不需要破門而入;那時瑞妮還活着,她私下仍然持有一把鑰匙。房子的狀況令人悲哀:到處是灰塵和老鼠屎;如今已經灰暗的鑲木地板,不知滴上了什麼東西,弄得污漬斑斑。特里斯坦和伊索爾特還在,俯看着空蕩蕩的餐廳。不過,伊索爾特的豎琴受了些損傷。一兩隻穀倉的燕子在中間的窗戶上築了窩。然而,房子內部並沒有遭到人爲的破壞。蔡斯家族的姓氏之風仍然在四周吹拂,不管多麼微弱;空氣中一定還殘存着越來越黯淡的權勢和金錢的光環。
我走遍了房子的各個角落。處處散發着一股黴味。我查看了書房,美杜莎的雕像仍然傲立在壁爐臺上。祖母阿黛莉婭的肖像也還在原來的地方,但已開始下陷:她的臉現在表現出一種壓抑,卻又快樂而狡黠的神情。我在想:我敢肯定你曾四處放蕩。我敢肯定你有一種不爲人知的生活。我敢肯定是它給了你活下去的動力。
我在書裏到處亂翻;我打開了書桌的抽屜。在其中一個抽屜裏,有一盒當年祖父的鈕釦樣品:一粒粒白色的骨頭在他手裏曾變成了黃金——許多年來一直是黃金,而如今又變回了骨頭。
在閣樓上,我找到了勞拉從貝拉維斯塔診所出來之後給自己建立的小窩:被子是從貯藏箱裏拿來的,毯子是從她樓下牀上搬來的——如果有人來這房子搜查的話,她必定暴露無遺。地上有幾片幹了的橘子皮、一個蘋果核。她照例沒有想到清理任何東西。藏在壁櫥裏的是她在乘“水妖”號那年夏天存放的一包零碎物品:銀茶壺、瓷茶杯和碟子、刻有姓名縮寫的匙子。還有鱷魚狀的胡桃夾子、一粒單個的珠母袖釦、那隻壞了的打火機、缺少醋瓶的調味品架子。
我對自己說,我以後還要回來,再多拿些東西。
理查德本人並沒有出現;我看這是他感到內疚的跡象。他派來了威妮弗蕾德。“你失去理智了嗎?”她張口就質問道。(這是在貝蒂小喫店的一個火車座裏;我不想讓她到我租住的小房子裏來,我不想讓她靠近艾梅。)
“沒有,”我說,“勞拉也沒有。或者說,沒有像你們倆編造的那樣。我知道理查德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