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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是個很大的閣樓,像間營房,裏面有六七十張牀。牀很乾淨,也還算舒服,就是很窄,而且牀與牀之間捱得太近,呼氣的時候直接就呼到旁邊那人臉上去了。房間裏睡了兩個軍官,以防止熄燈後有人抽菸或說話。我和帕迪幾乎一夜沒閤眼,因爲不遠處有個神經有毛病的人,可能是患有彈震症[4],時不時就會喊一聲“皮普!”,聲音又大又刺耳,有點兒像汽車喇叭的聲音。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叫,但這樣註定是沒法睡覺的。別人都管這傢伙叫“皮普”,看來他是寄宿所的常客,每晚他都要把一二十個人弄醒。在這種集體管理的寄宿所,人們會因爲各種原因睡不好,這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早上七點,又響起一聲哨子,軍官們巡視一圈,把沒有立即起牀的人搖醒。從那以後,我在不少救世軍寄宿所住過,發現儘管不同的地方略有差異,但實行的都是這種半軍事化的管理方式。這種寄宿所便宜是便宜,但在我看來太像濟貧院了。其中有些寄宿所每週還要做一到兩次禮拜,強制要求所有住客參加,否則就得走人。事實上,救世軍習慣了以慈善團體自居,甚至連開寄宿所都帶上了慈善的意味。
十點鐘的時候,我去了B的辦公室,問他借一英鎊。他給了我兩英鎊,並讓我需要時再來。這樣一來,我和帕迪至少一週內不用爲錢發愁了。我們白天在特拉法加廣場[5]遊蕩,去找帕迪的一個朋友,卻始終沒找着。晚上去斯特蘭德大街[6]附近一條小巷上的寄宿所住宿,那裏收費十一便士,可裏面黑乎乎的,而且氣味難聞,是個臭名昭著的同性戀出沒地。樓下昏暗的廚房裏,三個看上去有點曖昧的小夥子身着時髦的藍色套裝,分開坐在長椅上,其他住戶沒怎麼理睬他們。我猜他們是同性戀。他們看上去跟巴黎街頭的流氓痞子差不多,只是沒留絡腮鬍子。火爐前,一個穿着整齊的人正跟一個光着身子的人討價還價。他們是賣報紙的,穿着整齊的人正在向光着身子的人推銷他的衣服,他說:
“看吧,你還沒穿過那麼好的衣服吧。外套半克朗,褲子兩先令,靴子一個半先令,帽子和圍巾一先令,總共七先令。”
“你要得太多了!外套我給你一個半先令,褲子一先令,剩下的我給你兩先令。總共給你四個半先令。”
“要不一共五個半先令吧,夥計。”
“那也成,脫下來吧。我還得出城賣晚報呢。”
穿衣服的人把衣服脫了,三分鐘後,他們就換了個樣。原先光着身子的穿上了衣服,另一個脫了衣服,把一張《每日郵報》圍在腰間,像是穿着蘇格蘭短裙。
宿舍光線很差,裏面放了十五張牀,顯得很狹窄。房間裏瀰漫着一股濃重的尿臊味,難聞得讓人一開始只敢小口呼吸,否則肺裏就會充滿這股刺鼻的氣味。我剛躺上牀,一個男人從黑暗中出現,探身過來和我閒扯,雖然他說話醉醺醺的,但能聽出來他受過教育。
“你在公學呆過,是吧?(他聽到我跟帕迪說過一些事)在這裏可不太能見到從那種老學校出來的。我上過伊頓,你知道,二十多年過去了,一點沒變過。”他開始唱起了伊頓的划船歌,聲音顫抖,但不算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