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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塞爾異於一般的男孩,這個真相是後來才慢慢發現的。“一個人是生性內向,還是天生就是詩人,是勢利鬼,或是個十足的壞蛋,這些他自己一開始也說不清,道不明。一個慣讀色情詩,看春宮畫的男孩,即令他身體正貼着一個男生,他腦子裏浮現的也是和女人交合的圖景。當其讀着拉法耶特夫人、拉辛、波德萊爾、瓦爾特·司各特的作品且但覺心心相應之時,他怎麼會懷疑自己與常人不同,有反常的傾向?”
但是漸漸普魯斯特發現,想象與司各特筆下美女狄亞娜·維儂一夜繾綣的情景,對他居然毫無吸引力,反不如與某個男生肌膚相親來得誘人。在當時尚不開放的法國,此種傾向很難被接受,那位一直盼着兒子了卻終身大事的母親當然也難以理解。每當普魯斯特的朋友和他一同出入戲院餐館,他母親總是請他們邀幾個年輕姑娘同去。
——約會問題
他母親實在應當花心思爲他多邀幾個男子,因爲似他這般對狄亞娜·維儂無動於衷的少男,委實不多見。十六歲的美少年丹尼爾·阿勒維是普魯斯特的同窗,也曾是他屬意的對象,無奈他這邊情意綿綿,那一方卻並不領情,害得他大發幽怨:“你是如此可人,你的眼睛多麼明媚,……你的肉體,你的內心……如此柔順,如此溫婉,直叫我意亂神迷,我覺得自己好似就坐在你的大腿上,兩心相映,混而爲一,……我的癡情換來的不應是冷言冷語。”
阿勒維的絕情甚至惹得普魯斯特搬出西方哲學史引經據典。他告訴阿勒維:“我可以自豪地說,我有不少聰明過人、情操優雅的朋友,他們都曾在少年時代一度與男孩相好,後來纔回過頭來追求女人……我特別想對你說起的是兩位冠絕一時的人物,蘇格拉底和蒙田。終其一生,這兩位都在盡情享樂。他們都認定,正當青春年華的男子就該‘尋歡作樂’,如此才能瞭然某些不爲人知的快樂,也才能讓他們盈懷的柔情盡有所歸。他們認爲,對醉心美感、情竇初開的青年男子說來,這種兼有感官之樂和精神之戀的情誼大有好處,與蠢笨、俗氣的女人談情說愛則大爲不值。”
遺憾的是,那位阿勒維瞎了眼,不聽他的高論,一如既往跟在蠢笨而又俗氣的女人後面打轉。
——浪漫的悲觀
“愛情是不治之症。”“愛情與痛苦同在。”“陷入愛情的人一定不快樂,快樂的人肯定並未陷入愛情。”
甚至聖伯夫最堅定的反對派也會犯嘀咕:愛情上遭受的挫折,沒準對一個作家的創作還真有些影響。普魯斯特對愛情的渴求近乎神經質,同時他在追逐愛情上的那份笨拙卻是無可救藥,這二者混在一處,他那份浪漫的悲觀,某種程度上即是由此而起。他聲稱:“當我真正陷入悲傷之時,我的惟一安慰就是愛和被人所愛。”他如此界定自己的主要性格特徵:“我需要被人愛,更確切地說,我需要的是別人的嬌寵、溺愛,而不是仰慕。”但是他年輕時頻頻惑於美少年而自作多情,成年後情場上同樣是一無所獲。他接連迷上過好幾個年輕男子,卻無一人給他半點回應。1911年在海濱勝地加堡,普魯斯特曾向年輕的阿爾伯特·納米亞表露他心中的沮喪:“真想用我整個的心去擁抱你,倘若我能改變性別和年紀,搖身變爲美貌的少女,那該多好。”有一段時間,普魯斯特相與了出租車司機阿爾弗萊德·阿格斯蒂奈裏,曾有過短暫的快樂。阿格斯蒂奈裏甚至和妻子一起住進了普魯斯特的寓所,誰料他不久即死於安提比斯的飛機失事。此後普魯斯特再未動過真情,這段經歷只是再度佐證了愛情與痛苦之常相伴隨。
——戲劇夢的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