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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麼說,幸子不僅對於父親,就是對母親和妹妹,她也是個溫柔的姑娘,但她心裏卻有着很堅定的主心骨。例如,出入直木家的美國佔領軍,都說幸子“可愛、可愛”的,可幸子卻沒有一點想親近美國人的動靜。讓人叫到了,她就穿上漂亮的和服,跑到客廳來接待客人,把自己做的布娃娃送給別人,僅此而已。美國人就是一再邀請她去做客,她也不去。
這可與哥哥治彥完全不一樣。哥哥曾經百般動員幸子,幸子就是不去教會學校。後來治彥死了心,只好帶上小妹妹秋子去。治彥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是好學生,幸子幾乎從沒有想過要把自己的成績與哥哥比一比。二女兒秋子卻很崇拜哥哥,受哥哥的學習勁頭感染,自己也賣力學習。這在幸子可是沒有的事。秋子學習上,樣樣都向哥哥請教;幸子則不然,從來就不問一聲。
治彥對着小秋子說:
“真煩人吶。樣樣都讓我教你,你太快活了。這樣地依賴別人也該適可而止,自己去翻翻書嘛。我可不喜歡家裏多一個隨叫隨到的家庭教師呀。”說歸說,他還是最喜歡秋子。學校的成績秋子要比幸子好,可治彥看來還是幸子聰明。這不單是治彥老是想起幸子小時候頭腦靈敏的關係。
幸子是個柔和溫順的姑娘,哥哥就是硬拖她去教會學校她都不去。而且,治彥和美國佔領軍家屬交往很深,幸子則完全是一副毫不關心的旁觀態度,從不主動去親近美國人。兩人都是少男少女,治彥對幸子既不敬而遠之,也沒覺得礙事。雖時過境遷,但每當回首往事,他心底裏還是覺得有些忌憚這個妹妹的。因爲是在佔領軍統治時代,治彥心頭不用說留下了傷痕,而幸子則一點沒有受傷。這也許是治彥成年以後纔有這樣感覺的。幸子也許渾然不知。也許那是治彥的偏見。
可是,隨着佔領軍統治的結束,日本獨立的恢復,治彥從美國人喜歡過頭的少年期,迎來了青年期,生活上、生理上,迷茫、失望、自我挫折、落魂,都讓父親直木看在眼裏。直木曾經猶豫不決是否讓兒子到美國去,後來,他又後悔了。形式是留學,當然不是自費的,一個喜歡治彥的波士頓人,回到了美國,要把治彥接到他家裏去,強烈希望治彥在那裏讀高中,直到大學畢業。這是不帶任何功利目的、美國人式的善意,直木理解不了。直木猶豫不決。不用說,母親藤子卻很感興趣。
波士頓的美國人贊成治彥在美國學習建築。儘管這個人與建築沒有直接的關係,是個搞經濟的,可是一到休息天,全家人帶着靠不住的少年翻譯治彥,從京都、奈良的古寺院,到地方上的老鎮老街,去民房參觀,一家人很喜歡日本建築。他們考慮到:日本的風土、自然該與建築物調和。而且,他們希望在所謂一片“焦土”的日本再建美麗的建築。建國家,或者是建城市,他們覺得沒有對建築的關心是無法成立的。在燒焦的遺蹟上崛起的小屋,木板棚屋即使逐漸把它們改建成所謂“永久性建築”,也是偷工減料的廉價建築。美麗自然的日本不斷建築着邋遢的市鎮,因爲沒有時間,也沒有錢,這雖然是不得已的事情,但畢竟讓人悲傷、惋惜。這個美國人,具有意大利貴族的血統,他對歐洲各國的古都、市鎮瞭如指掌,所以他更感到了惋惜。
少年時代的治彥,經常來往於教會,也就經常出入這個美國人的家庭。那美國人拿了許多歐洲古建築的照片來給治彥看,治彥更是神往不已。另外,關於日本古建築的美,他作爲小翻譯陪着美國人旅行,那美國人也教了他的許多東西,少年治彥當時還是一知半解的。看見實物的日本古建築美,並不比照片上看西洋建築的美更讓治彥感動,他只限於旁觀,大概不僅僅是因爲他是少年的關係。可是,美國人對於日本建築的愛(或者叫興趣),在治彥心裏播下了種子,直到治彥大學畢業以後才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