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由紀夫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他們走遠了,我們看見的並不是他們的背影的全部,而只是僧衣的潔白的下襬和潔白的布襪子。有時我以爲已經看不見了,但那是樹影遮擋住了。不一會兒,潔白的下襬和潔白的布襪子又出現在影子的遠方,腳步聲的迴響卻反而更高了。
我們凝眸目送着他們。一直目送到他們兩人走出山門全然看不見蹤影了。對於目送者來說,這段時間是相當漫長的。
那時候,我心中產生了一股異樣的衝動。猶如重要的話要脫口而出卻被給巴所阻礙時一樣,這股衝動就在我的喉嚨裏燃燒。我渴望解放。過去母親暗示過的讓我繼承住持之職的希望是愚蠢的。這時候我連升大學的希望也渺然了。我渴望從對我無言的支配。無言的壓迫中逃脫出來。
那時候,不能說我沒有勇氣。我懂得坦白者的勇氣!二十年來我緘口不言地生活過來,我懂得坦白的價值。難道說我過分了嗎?我對抗老師的無言而堅持不坦白,或許是爲了試一試“行惡可能嗎”。如果我堅持到最後也不懺悔,行惡就已經成爲可能,哪怕只是小小的行惡。
然而,我看到老師的潔白的下襬和潔白的布濃於在小樹林的陰影中若隱若現,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遠去的時候,我的喉嚨裏燃燒着的力量,幾乎變成難以控制的力量。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坦白出來。我想追上老師,拽住他的衣袖,逐一地大聲陳述那雪天發生的事。決不是對老師的尊敬才促使我如是想的。而對我來說,老師的力量似是一種強有力的物理性的力量。
……但是,假如我坦白出來,我人生中最初的小小的罪惡也就瓦解,這種思緒制止了我,彷彿有什麼東西緊緊地拽住我的後背。此時老和尚的身影已鑽出了山門,在矇矇亮的天空下消失了。
頓時大家獲得瞭解放,熙熙攘攘地跑進了正門裏。我正在發呆,離川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肩膀甦醒了。這瘦骨嶙峋的醜陋的肩膀又恢復了自豪。
……儘管有這樣的經歷,但結果如上所述,我還是進了大各大學。不需要懺海。此後過了數日,老師把我和鶴川喚去,簡單地吩咐了一句:應該開始準備考試了,爲照顧備考,免去你們幹雜務吧。
我就這樣升了大學。但是,不等於說一切都因此而了結。老師這種態度,依然沒有說明任何問題。即使是繼承人的問題,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完全摸不着頭腦。
大谷大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觸思想的地方,也是我對自由選擇的思想感到親近的地方,這裏成了我人生轉折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