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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大學創始於距今近三百年前,即寬文五年,將筑紫觀音寺的大學家遷到京都的積殼鄰內,這就是這所大學的前身。從此以後,這裏很長時間就成爲大谷派本願寺弟子的修道院。到了本願寺第十五世常如宗主時,浪華的門徒高木宗賢給寺廟捐獻了錢財,選定格北烏丸頭地方興建了校舍。佔地一萬二千七百坪①,作爲大學並不算大,但它卻不僅成爲大谷派,而且成爲各宗各派的青年來學習研修佛教哲學基礎知識的據點——
①坪:土地的面積單位。一坪約等於3.3平方米。
古老的磚門把電車道和大學體育場相隔,面對着西邊天空下的層層疊疊的比睿山。一進磚門就是一條碎石路,一直通到主樓門前的停車處。主樓是一座古老的沉鬱的二層紅磚房子。正門的門樓頂上,屹立着青銅的城樓,說它是鐘樓又看不見鍾,說它是時鐘臺,又沒有時鐘。於是這座城樓在纖細的避雷針下,用它的空洞的方形窗口,把蔚藍的天空裁剪了下來。
正門旁邊,植有一株老菩提樹,莊嚴的繁枝茂葉,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青銅色。校舍從主樓起,不斷擴建,毫無規則地聯在一起,不過,大多是陳舊的木質結構平房。這所學校是禁止穿鞋進屋的,一棟房與一棟房之間是由剛破損的竹葦鋪成的無盡頭的走廊聯結起來的。校方像臨時想起來似的,只修補了竹葦破損的部分。從這棟房走到那棟房,腳板彷彿是踩在從最新的木色到陳舊的木色的、各種濃淡有致的鑲嵌工藝品上似的。
我像任何學校的新生一樣,每天都是帶着新鮮的心情上學,但內心總湧上一股漫無邊際的思緒。我熟悉的,只有鶴川一人,談得投機的,也只有鶴川一人。連鶴川本人似乎也感到這樣下去,我們就會失去難得來到這個新世界的意義。幾天後,休息的時間,我們兩人特意分開,各自試圖開拓新的朋友。然而,結巴的我卻連這種勇氣也沒有,因此隨着鶴川的朋友不斷增加,我就愈發變得孤獨了。
大學預科一年所修的課程有修身、國語、漢文、華語、英語、歷史、佛典、邏輯、數學、體操等十個課目。邏輯課從開始就使我感到苦惱。有一天,上完這節課,午休時我帶着兩三個問題,試圖求教於一個我所期待的同學。
這同學經常離羣,獨自在後院花壇旁喫盒飯。這種習慣彷彿是一種儀式,其難看的食相也是相當孤僻的,所以誰也不接近他。他也不與同學交談,彷彿在拒絕友誼。
我知道他名叫柏木。柏木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那雙嚴重的X型的腿,走路實在艱難。總是像在泥濘中行走,一隻腳好不容易從泥濘中撥出,另一隻腳又深深地陷了進去。每邁一步,全身躍動,他的行走就是一種誇張的舞蹈,完全失去了常態。
入學當初,我就注意柏木並不是沒有緣由的。他的殘廢使我放心了。他的X型的腿從一開始就意味着對我所處的條件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