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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讓我告訴你們,全部事情取決於莊園的一種古老的權利。
——劉易斯·卡洛爾《追捕蛇鯊》,1876
倫敦小夥子打瑪麗的主意,心裏有一套深思熟慮的想法。他愛瑪麗這樣的姑娘,這與任何一個肉體感官健全的正常男青年無異。但是他愛她,還因爲她能在他的夢想中扮演一個他所需要的角色,當然不是在我們今天這個不受約束、缺乏想象力的時代姑娘們在男青年的夢想中所扮演的那種角色。他常常在夢幻中看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一家男人用品商店的櫃檯後面。全倫敦的高貴男顧客都像受到磁鐵吸引一樣,紛紛趕來看她那張魅力獨具的臉。店門外的街道上黑壓壓一片盡是禮帽,各種馬車的輪子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那商店好比一隻魔力無窮的俄國式茶炊,其龍頭由瑪麗掌管,能不斷流出手套、圍巾、襪子、禮帽、鞋套、牛津鞋(當時很流行的一種鞋)、領子——皮卡迪利式、莎士比亞式、牧師領、杜克斯式——薩姆對領子有一種不正常的偏愛,我不能排除這是戀物癖的可能性,因爲他在幻想中確實看見瑪麗把各種領子圍在雪白的小脖子上,讓每一位爵爺讚歎不已。在這迷人的場景中,薩姆本人始終佔據收銀臺,負責收取滾滾而來的錢財。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夢。但是可以說,因爲有瑪麗,這個夢想也就有可能變成現實,而且嚴重阻礙此夢成真的惡魔也就變得更加面目猙獰。若問惡魔的名字叫什麼,它就叫現金短缺。薩姆在主人的會客室裏還在睜大眼睛看着的或許就是這個無處不在的人類之敵。他先看清查爾斯走到布羅德街遠端消失了,又神祕地噘了一次嘴,然後舒舒服服地坐下來享用第二次晚餐:喝一兩匙湯,挑幾片最嫩的羊肉喫。薩姆雖然沒有闊佬的錢財,但是裝裝他們的派頭還是很在行的。此時他用叉子舉着一片塗了馬檳榔沙司的羊肉,眼睛盯着前方出神,對羊肉的色香味全無感覺。
現在我給大家增添一點無用的知識。Mal是從古挪威語借用到古英語中來的一個詞,是北歐海盜給我們帶來的,原義爲“說話”,但是自從北歐海盜開始持斧勒索財物以來,它便轉義爲“稅”或“貢金”。北歐海盜中有一支到南方去,在西西里建立了黑手黨,但是另一支——當時Mal的拼寫已經變成Mail,則在蘇格蘭邊境忙着開始幹起勒索“保護費”的營生。假如一個人珍惜自己的莊稼或女兒的處女貞潔,他就得向鄰近的海盜頭目交保護費。受害者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久而久之,便把這個詞當作“敲詐勒索”來理解了。
假如說薩姆未就該詞進行嚴密的詞源考證,他起碼也考慮到這個詞的含義,他已經猜出那“不幸的女人”是誰了。“法國中尉的女人”被解僱是一件饒有趣味的事,在一天之內是一定能傳遍全鎮每一張嘴的。薩姆在酒吧間喫第一次晚餐並在中途被叫走時,就已經聽到有人在議論了。他知道薩拉是誰,因爲瑪麗有一天曾提起過她。他對自己的主人及其舉止也很瞭解。他有些反常,肯定在搞什麼鬼。他不會去特蘭特太太家,是到別的什麼地方去。薩姆把手上的叉子和那片羊肉放下,用手指輕敲鼻側,這在英格蘭著名的賽馬中心紐馬克特賽場上是個常見的動作,尤其是在一個弓形腿的人嗅出有人用老鼠冒充賽馬的氣味的時候。但此時的老鼠恐怕就是薩姆了,他嗅到的是正在沉沒的一艘船。
溫斯亞特莊園的全體僕人對正在發生的情況都看得很清楚:伯父是有意要整治侄兒了。農村的生產者天生尊重農業,他們瞧不起查爾斯,因爲他太少到莊園來,簡言之,他沒有抓住每一個機會去討好羅伯特爵士。當時僕人的地位並不比傢俱高多少,他們的主人常常忘記他們有耳朵有智力。老頭子和他的繼承人之間有些傷感情的對話,他們不僅注意到,而且還議論過。雖然年輕的女工有爲英俊的查爾斯感到惋惜的傾向,但是比較明智的人都採取幸災樂禍的態度,認爲他罪有應得。他們一輩子幹活掙工資,他們樂於見到查爾斯因懶惰而受懲罰。
此外,正如歐內斯蒂娜所懷疑的,湯姆金斯太太的確是個上層中產階級女冒險家,她很精明,刻意地去討好男女管家,這兩位傑出人士也就對這位豐滿、熱情的寡婦表示認可,其實也就是贊同這門親事。帶她參觀前面提到過的東廂房時,她看到一套長期不用的房子,便進一步對女管家說,那些房間是再理想不過的保育室。湯姆金斯太太的第一次婚姻的確生過一男二女,但是女管家認爲——她還委婉地對男管家本森先生講過自己的看法,湯姆金斯太太好像又“有”了。
“可能會生女兒,特羅特太太。”
“她是個勇於嘗試的人,本森先生。我的話不會錯,她是個勇於嘗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