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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運行均勻而單調,查爾斯很快就昏昏欲睡,做起甜蜜的白日夢來。倫敦是一個大都市;薩拉必須馬上找工作。他有時間,有財力,有決心。也許一星期、兩星期找不到她,但是總有一天她會出現在他面前;也許會有一個新的地址悄悄塞進他的信箱。火車的輪子彷彿在說: 她不會那麼殘酷,她不會那麼殘酷,她不會那麼殘酷……火車穿越紅綠相間的峽谷,直奔古隆普頓。查爾斯看到了那裏的教堂,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不久他又閉上了眼睛。前一天晚上他嚴重失眠。
查爾斯的旅伴起初並沒有注意到正在睡覺的查爾斯。但是查爾斯的下巴越垂越低——查爾斯對此早有預防,已經摘下了帽子,那位蓄有先知者鬍鬚的人開始注視他,而且不用擔心自己的好奇觀察會被對方發現。
他的表情很奇特: 一邊估量一邊思考,頗不中意,彷彿他對這個人是什麼樣的人看得很透徹(查爾斯也自信已經把對方看得很透徹)。他不喜歡自己的發現,不喜歡查爾斯這一類人。他不爲人注意的時候,的確少一點冷漠,少一點盛氣凌人的架勢,但是他的相貌仍然使人感到他有一種令人不愉快的自信,如果不是對自我的自信,起碼也是自信能對他人做出正確判斷,知道能從別人身上得到什麼,能指望別人爲自己做些什麼,如何利用他們。
像這樣盯着一個人看一分鐘左右也許是可以理解的,因爲乘火車旅行的確很單調,對陌生人進行仔細觀察等倒是很有趣的事情。但是他看得那麼專注,彷彿要把對方喫掉,而且延續的時間已遠遠超過一分鐘。火車已經過了湯頓,他仍然專注地望着查爾斯,只有湯頓站月臺上的嘈雜聲把查爾斯吵醒那會兒,被打斷了一下。但是查爾斯剛一重新入睡,他的眼睛又像水蛭一樣死死盯在他身上。
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受到類似的注視。在我們這個世紀,人們做事更加露骨,你可能很快就會意識到有人在注視你。想盯住你看的人甚至不會等到你入睡。它無疑會給你帶來某種不愉快的感覺,覺得對方是在拐彎抹角地對你進行性試探……覺得他是想要了解你,但他用的是一種你不情願的方式,你不願意讓一個陌生人用這樣的方式來了解你。根據我的經驗,只有一種職業給人那種奇異的目光,既想刺探別人的隱私又有點蠻不講理,既諷刺又誘惑,是一種怪誕的結合。
現在我可以使用你嗎?
現在我可以和你幹什麼事?
我一直覺得,只有萬能的神——如果真有如此荒誕的東西的話,才應該有那樣的目光。那完全不是我們所想象的神聖目光,而分明是那種道德品質低下和令人懷疑者的目光(如同反傳統小說派理論家們所指出的那樣)。這種目光我非常熟悉,在緊盯住查爾斯不放的大鬍子臉上我看得特別清楚。我也就不再繼續僞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