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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和戲劇、藝術和政治之間的交易
國家情報局的工作人員慢慢解開綁在卡胸前的錄音機,他們的臉上流露出嘲諷的神情,彷彿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似的。受他們的影響,卡也開始歧視起“神藍”來,這樣一來他壓根兒就沒想“神藍”爲什麼會敵視他。
卡讓司機回旅館等他。身後跟着兩個衛兵,他從兵營的一頭走到另一頭。軍官宿舍正對着的大廣場上滿是雪,廣場上的楊樹下幾個小男孩正在玩雪球,旁邊有個小女孩正在和兩個小朋友一起堆雪人,她穿的外套讓卡想起了自己小學三年級時穿過的一件紅黑相間的毛料子外套。天氣十分晴朗,這是暴風雪過後第一次出太陽,雖然陽光不是十分強烈。
卡一下子就在旅館裏找到了伊珂。她正在廚房,身上穿着坎肩(有段時間土耳其所有的女高中生都穿這種坎肩),腰上繫着圍裙。卡幸福地看着她,他很想把她抱在懷裏,不過因爲一旁還有別人所以只好作罷。他簡要地給伊珂講了一下從早上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他說不管是對於他們自己還是對於卡迪菲,事情都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還告訴伊珂報紙已經賣出去了,不過他一點也不害怕!本來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這個時候扎黑黛進了廚房,提起了門口的兩個衛兵。伊珂讓她喊他們進來喝杯茶。一眨眼的工夫,她和卡就約好了在樓上的房間裏見面。
一進房間,卡便脫下外套掛了起來,看着天花板開始等伊珂。他知道伊珂不會扭扭捏捏,她一定會來的,因爲他們還有許多話要說。雖說如此,可他很快便又陷入了悲觀的情緒當中。他先是想像伊珂碰到了她父親而不能來了。接着他又開始琢磨伊珂會不會不想來。和以前一樣,他的肚子又開始痛起來,而且這種痛就像是毒藥一樣,很快就傳遍了他全身的每個器官。如果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愛情之痛的話,那它可沒給卡帶來任何幸福的感覺。他意識到隨着自己對伊珂的愛與日俱增,心裏頭那種不信任和悲觀的情緒就來得越快。他認爲這種不信任、害怕受騙和失望的感覺可能就是人們所說的愛情吧。在其他人看來,這種感覺就是失敗的感覺,而他卻不這樣認爲,甚至還引以爲豪,大概這是因爲他的情況和別人的不太一樣吧。更糟的是,他越是等下去就越會產生一些偏執的想法(伊珂不會來了;她其實根本就不想來;她也許是爲了某個目的纔來的,他們——卡迪菲、圖爾古特先生和伊珂——正在私下裏交談,他們認爲卡是他們要對付的敵人),他也知道這些想法是病態和偏執的。一方面,他陷入了那些偏執的想法中,比如說他想像着伊珂還有另外一個情人;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有時,爲了止住這種痛苦,讓這些可怕的畫面從眼前消失,他會竭盡全力讓自己的大腦恢復邏輯(她當然愛我了,要不她怎麼會那麼興奮呢),擺脫那些不信任的感覺和嚇人的想法。可是沒過一會兒,他又會不安起來。
這時,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卡心想這不是伊珂,而是有人來告訴自己伊珂不會來了。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正是伊珂時,他既幸福又帶點敵意地看着她,他已經等了整整十二分鐘,等得都累了。不過,他欣喜地發現伊珂化了妝,還塗了口紅。
“我和父親談過了,我跟他說了我要去德國。”伊珂說。
卡還沒能擺脫腦海裏那些悲觀的想法,以至於伊珂剛進來的時候他還是很生氣,連她說些什麼都沒有聽進去。這讓伊珂很疑惑,他爲什麼對自己帶來的好消息如此冷淡,伊珂失望得甚至都想離開卡的房間了。不過伊珂也很清楚,卡太愛她了,就像五歲的孩子離不開媽媽一樣,他也離不開她。她知道卡想帶自己去德國的一個原因是他住在法蘭克福,他覺得那兒的生活很幸福,但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希望到了法蘭克福以後,他們能躲開衆人的視線,這樣他就可以更加自信地完全擁有她了。
“親愛的,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