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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可憐的多昂不得不和一個猶太人還有一個醉鬼一起喫飯,後來,他上樓來到了我身邊,我沒親吻他,而是先讓他去洗了洗手,然後讓他躺下睡午覺。塞拉哈亭還在樓下講着,但沒講太久。猶太人說想走了。塞拉哈亭來到樓上。法蒂瑪,那傢伙要走了,他說。走之前他想看看你那些戒指和耳環中的一件!我不說話。法蒂瑪,你也知道,這個傢伙接到我的信之後就是爲這個事才從伊斯坦布爾過來的,現在不能讓他空手而歸啊。我不說話……法蒂瑪,他包裏裝滿了錢,也像是個正直的人,他會給我們一個好價錢的。我不說話……哎呀,讓他長途跋涉地大老遠從伊斯坦布爾過來了,怎麼能再讓他空手而歸呢!
“奶奶,這牆上是我們爺爺的照片嗎?”
我又沒有說話。好吧,法蒂瑪,塞拉哈亭像要哭出來似的說道:你看,現在都沒有病人來我的診所了,這不是我的錯,是這該死的國家裏那些荒唐的信仰造成的,所以我毫不臉紅地說,我的收入已經是零了,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今天不把那些已經滿到箱口的鑽石、戒指和耳環賣給那個猶太人一件的話,我們要怎麼度過漫長的冬天,不,說什麼冬天,我們要怎麼度過一生呢?法蒂瑪,十年來,我有什麼能賣的東西都賣掉了,你知道我爲這棟房子花了多少錢,薩拉齊哈奈的地皮三年前就賣掉了,去年和前年我們是靠賣掉黃金市場的店鋪過的,法蒂瑪,你也知道,我說過讓他們賣掉威法的房子,但那些堂兄弟們都是些沒良心的傢伙,他們不會賣的,而且租金中我應得的那一份,他們也沒有寄給我,好吧,我再來說說那個事,你現在也知道知道吧,你以爲兩年來我們是靠什麼爲生的,在蓋布澤人們都嘲笑我,我的舊夾克、成套的銀質鋼筆、被我當做過世的母親所留下的惟一紀念的那個書箱、我的手套、父親留下的貝殼念珠和那套適合貝尤魯的假紳士們的可笑長禮服,你知道我是以多麼便宜的價錢把這些東西賣給蓋布澤那些假充內行的野蠻商人的嗎?但是已經夠了,他來到我這兒,我沒打算要賣掉我的書、實驗器材和醫學器械。我就直說了吧,那部百科全書可以一下子從根本上動搖一切,動搖東方的整個生活,不把它完成,我就不打算把我十一年的努力拋到一邊而卑躬屈膝、張皇失措地回伊斯坦布爾!法蒂瑪,猶太人在樓下等着!你可以只從盒子裏拿出來一小件!不只是爲了把那個傢伙從我們這兒打發走,也爲了讓沉睡了幾個世紀的東方覺醒,爲了不讓我們的多昂在寒冷中飢寒交迫地度過今年冬天,來吧,法蒂瑪,把那櫃子打開吧!
“奶奶,您知道嗎?小時候我很害怕爺爺的這張照片!”
塞拉哈亭就等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最終我打開了櫃子。
“你害怕?”我問道,“怕你爺爺什麼呢?”
“奶奶,那張照片色調很陰暗!”倪爾君說道,“我怕他的鬍子和眼神。”
然後我把盒子從櫃子的隱蔽處拿了出來,打開它,很長時間都決定不了要割捨哪一件:戒指、手鐲、鑽石胸針、上了釉的手錶、珍珠項鍊、鑽石領針、鑽石戒指、鑽石,我的主啊!
“奶奶,我說我以前害怕爺爺的照片,您不會生我的氣吧?”
最後塞拉哈亭手裏拿着我一邊咒罵一邊給他的一隻紅寶石耳環,兩眼放光地跑下樓去,一聽到他下樓的聲音,我就知道猶太人會騙他的——也沒用多久。猶太人,手裏拿着奇怪的包,戴着帽子,向花園大門走去。您別費事去伊斯坦布爾了,他說,您再給我寫封信,我每次都會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