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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字,我要通過這樣做來告訴讀者我所描寫的史實中沒有那些爲了引起讀者的興趣而胡編亂造的東西。我的這本書比艾弗里亞那本六千頁的書還要厚,如果哪一天有誰讀我這本書的話,他就會對我大腦裏面的歷史一目瞭然。和艾弗里亞描寫的一樣,書中描寫的如同自然界中存在的東西那般真實,彷彿一棵棵樹、一隻只鳥、一塊塊石頭似的躍然紙上。不過透過這些也讓讀者同樣真實地感受到史實的存在。這一下我可過足了歷史的癮,也得以解脫了。得以解脫的日子裏,也許我該到海邊去遊游泳,或許大海給我帶來的歡樂會像水池給艾弗里亞帶來的歡樂一樣,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突然間我被嚇了一跳——一輛汽車正在討厭地按着喇叭。這個煩人的“現代化”的噪聲頓時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從牀上快速爬起來,急匆匆地下樓去了院子。風變大了,雲也逼近了,快下雨了。我點了根菸,穿過院子來到了街上。對,你們讓我看看,看看現在你們要讓我看些什麼,牆壁、窗戶、汽車、陽臺、陽臺裏的生活、尼龍球、木屐、塑料救生圈、人字拖、瓶子、雪花膏、盒子、襯衣、毛巾、箱子、腿、裙子、女人、男人、小孩還是蟲子,讓我看看你們那些毫無表情的臉,讓我看看你們那黝黑的肩、成熟的胸、細細的胳膊、無能的眼神,把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東西都讓我看看吧,因爲看着這些東西我想忘記自己,我想飛起來,我看着那些霓虹燈、廣告、政治標語、電視、畫在牆上的裸女、雜貨店的角落、報上的圖畫、粗俗的海報,我想忘記自己,快,快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夠了!我一直走到了防洪堤!白激動,我是在騙自己呢!我知道自己打心眼裏喜歡這些,想念這些,我是其中的一部分。有時我告訴自己,我想生活在兩百年前或是兩百年後,不過這是個謊言:我知道,就連那讓人作嘔的醉兮兮的樣子我都很喜歡。我喜歡那些汽水和香皂廣告、洗衣機和麥淇淋。我生活的年代給我戴上了一副眼鏡,這副眼鏡把一切都給扭曲了,我覺得自己無法看清。不過,該死的,我喜歡我所看到的一切!
爲了躲避狂風,一艘帆船在尚未興起的海浪上搖搖晃晃地朝防洪堤駛來,它彷彿不知道自己來回搖晃是一種下意識似的。幸福的帆船!我朝咖啡館走去。裏面人很多。風把外面桌子上的桌布吹得微微揚起,不過將桌布綁在桌子上的皮筋發揮了作用,讓父母和孩子們仍然能夠舒舒服服地喝着茶和汽水。水手們正在費勁地落着帆。白色的船帆正在盡情享受着風的樂趣,每降下一點便像被人抓住、絕望地撲棱着翅膀的鴿子一樣抖動着,不過沒什麼用,最後水手們還是把帆落了下來。歷史是什麼,要是我把它給扔到一邊又會怎樣?我是去看筆記本,沉浸在那些歷史檔案中呢,還是坐下來喝杯茶?沒有空座了。我走過去透過窗戶朝咖啡館裏面瞅了瞅。有人在打牌,也還有空座。雷吉普平常就來這兒!他們把牌拿在手上瞅瞅,然後扔到桌上,就像是累了,正在休息似的。一個人把扔到桌上的牌攏在一起,洗了洗牌。我心不在焉地看着他洗牌,突然間我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對,對,一副紙牌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我往回走着,路上一直在想:
我要把檔案裏的那些兇殺和偷盜、戰爭和農民、帕夏和騙局一一寫到紙牌大小的紙上。然後,就像洗紙牌一樣,用特殊的機器,用彩票機,把成百上千的,不,是好幾百萬張的紙好好地洗一洗,塞到讀者手裏面,當然了,這比洗紙牌要費事多了。這樣一來,它們彼此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沒有前後,也沒有因果。請吧,年輕的讀者,這就是歷史和生活,你們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吧。歷史上發生的事情都在這裏面,一件一件的,沒有什麼故事將它們聯繫在一起。你們要是願意的話就給它們加上些故事。這樣一來,年輕的讀者便會痛苦地問,沒有故事嗎,一點也沒有嗎?那時,我就告訴他們,當然有了,我理解你們,你們還很年輕,爲了能安寧地生活,爲了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能夠創出一份驚天動地的事業,爲了道德,你們需要一些故事來解釋這一切,否則的話這個年紀的人們會瘋掉的。我會告訴他們,你們說得很對,然後便急切地把那好幾百萬張上面記述着
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