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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黑盒子。盒底有綠色呢布襯墊,上面是一支全新的左輪槍,是史密斯——韋森牌子的。我拿起手槍,打開一看,轉輪裏有六發子彈,小小的銅製圓彈,有如鉛灰色的眼睛。用意是很明顯的。我取出一發子彈,不是空包彈。我把手槍指向大海,指向北方,扣動扳機。槍聲引起我一陣耳鳴,從我頭上藍天飛過的棕色和白色雨燕四散逃命。
康奇斯的最後一個玩笑。
我往上爬了一百碼左右,到了山頂。北面不遠處有一道殘破的懸牆,是威尼斯或奧斯曼要塞的殘留物。從那裏可以看到北邊十到十五英里的海岸線。漫長的白色沙灘,十二英里外有一個村莊,一兩幢分散的白色房子或教堂,再遠處是一座高聳的大山,我知道那一定是帕爾農山,天氣晴好的時候從布拉尼可以看得見。弗雷澤斯就在隔海東北大約三十英里處。我往下看,高原邊上是陡峭的懸崖,直落七八百英尺,底下是一條狹窄的砂石帶,那玉綠色的帶子正是憤怒的大海接觸陸地的地方,往前便是白浪和深藍色的大海了。我站在古老的城堡上,把剩下的五發子彈朝大海打了出去。我沒有瞄準什麼東西,只是爲慶祝勝利而鳴槍,表示我不死。第五發子彈打響之後,我抓住槍柄,旋轉着拋上天去。槍成拋物線上升,到達最高點,然後在空氣的深淵中緩慢下墜。我平臥在山頂邊緣上,我甚至看見它掉在海邊的岩石中間,發出啪的一聲響。
我開始下山。過了一會兒,我找到一條比較好走的小路,兩次從農戶的門口經過,這條小路往下通向被瓦礫堵住的地下大蓄水罐。在巨大岩石的南邊,我看見底下有古老的城牆環繞,陡峭地從崖底向海裏延伸。有許多倒塌的房屋,但也有一些是有屋頂的,還有八座、九座、十座、一羣教堂。小路彎彎曲曲穿過廢墟,到了一個門前。一條長長的下傾通道通向另一個門道,門道被障礙物堵住了,這就是看不到羊倌的原因。上下顯然只有一條路,甚至連羊也不例外。我爬過障礙物,走進了陽光。一條小路是用取自懸崖的灰黑色玄武岩石板鋪成的,歷經多少世紀,彎彎曲曲地通向城牆內的紅赭色屋頂。
我穿行於兩邊都是粉刷房屋的小巷之間。一個老農婦站在自家門口,手裏端着一碗青菜碎葉,正倒出來餵雞。我的模樣一定很古怪,拎着一隻箱子,鬍子拉碴的,又是外國人。
“你是誰?”她想知道。“到哪裏去?”希臘農民向我提了兩個荷馬式的古老問題。
我說我是英國人,是一家公司的,到那裏拍一部電影。
“拍什麼影片?”
我一揮手,說這無關緊要,不理睬她的憤怒詢問。我終於來到一條無人居住的小小主街道,不到六英尺寬,兩旁擠滿了房子,大多數房子都關上百葉窗或者空置。但是有一家掛着一塊招牌,我就走了進去。一個蓄鬍子的老人,看樣子是酒店主人,從一個陰暗角落裏走出來。
我和他一起坐下來,喝葡萄酒,喫橄欖。凡是能打聽到的事情我都打聽了。首先,我算錯了一天。審判不是在當天早上,而是在前一天。是星期一,不是星期日。他們又使用安眠藥讓我睡了二十四小時以上,我不知道還發生了什麼別的事情,他們從我的腦子最深處刺探到什麼東西。莫奈姆瓦夏沒有電影公司,沒有大羣的旅遊者,從十天前開始連外國人也沒有了……一個法國教授和他的妻子。法國教授是一副什麼模樣?是一個很胖的男人,他不會講希臘話……不,他沒有聽說昨天或今天有人到那裏去過。天啊,根本不會有人來看莫奈姆瓦夏。那裏有沒有大型地下蓄水罐,牆上還畫了畫?沒有,根本沒有那樣的東西。那裏純粹是一片廢墟。後來,我走出舊城門,從懸崖底下經過,看見兩三個破爛不堪的小碼頭,在那兒讓一條小船悄悄開進來,從船上下來三四個人和一副擔架,是不成問題的。他們不必經過村裏還住着人的少數幾幢房屋,他們還可以在夜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