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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說,“爲何不行?你這個老古董。”
上尉冰冷、嚴厲地說:“你令我噁心。”
彭德頓太太以大笑而回之,那是既溫柔又粗野的笑聲,彷彿她聽到了早在預料中的醜聞,或者是想起了一個俏皮笑話。她脫下套頭衫,揉成一個團,扔到牆角里。接着她又存心解開馬褲,脫了下來。頃刻間,她一絲不掛地站在壁爐旁。在黃燦燦的爐火前,她身姿曼妙,美麗妖嬈。她的香肩平直舒展,勾勒出瘦削、清晰的鎖骨線條。豐潤的乳房之間可見纖弱的靜脈血管。再過幾年,她的身體將宛如盛開的玫瑰綻放萬種風情,而眼下,通過運動豐腴的體態得以控制,顯得緊緻。她平靜地站着,紋絲不動,但在她身上恍若有種微微的顫動,似乎一旦你觸碰她的肌膚,就會立刻感覺到她體內鮮紅的熱血在緩慢流動。上尉看着她,面露驚愕和憤怒,猶如是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她從容地向門廳走去,準備上樓。前門開了,一陣微風穿過黑沉的夜幕從門外吹了進來,把她那古銅色的頭髮吹起了一縷。
她上樓走到一半時,上尉才從驚恐中緩過神來。他緊跟着追上去,渾身顫抖。“我要殺了你!”他聲音嘶啞地說,“我一定會的!我一定會的!”他一隻手扶着樓梯欄杆,弓下身子,一隻腳踩在第二個臺階上,看似要衝上去抓住她的陣勢。
她慢慢轉過臉來,低頭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夥計,你有被裸婦扯住衣襟拽到街上痛打過嗎?”
她已經走開了,上尉依舊呆傻地杵在那裏。而後,他把頭埋在伸開的胳膊裏,整個身子靠着欄杆,喉嚨裏發出哭泣般的嘶啞聲,傷心卻無淚。過了一會,他起身用手帕擦了擦脖子。這時,他才注意到前門一直開着,屋裏燈火通明,窗簾全都沒有拉下來。他感到心裏一陣異常的難受。誰都可能在門前漆黑的街上路過。他想到了剛纔在樹林邊上還在一起的士兵,甚至他也很有可能目睹這一切。上尉驚惶地環顧周圍,隨即走進書房,那裏放了一瓶陳年烈性白蘭地酒。
莉奧諾拉·彭德頓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人、野獸還是惡魔;上帝,她從不知道。一聽到主[8]的名字,她只會想到自己的老父親,老人家有時會在星期天的下午讀《聖經》。那本書裏,她只清楚地記得兩件事:一是耶穌在一個叫加略山[9]的地方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另一件是耶穌曾在什麼地方騎過公驢。什麼樣的人才會願意騎驢?
不出五分鐘,莉奧諾拉·彭德頓已把和丈夫的那一幕忘得一乾二淨。她放好洗澡水,拿出晚上要穿的衣服。在駐地,莉奧諾拉·彭德頓是太太們熱衷的八卦話題的主角,都說她水性楊花,情史豐富。然而,這些太太們的閒言大多是道聽途說和想當然耳,因爲莉奧諾拉·彭德頓其實是一個喜歡安穩感情的人,思想單純、行事簡單。她嫁給上尉時是個處女,婚禮後四天仍舊是處女,到第五天晚上她的狀況有所改變,但只是變得有些困惑、茫然。至於此後的事很難說清。關於她那些風流韻事,也許她有自己的一套評估方法——在萊文沃思的老上校能算半個情人,和夏威夷的年輕中尉也只是有過幾次親密接觸。但在近兩年裏,就只有莫里斯·蘭登少校,別無他人了。對於此人,她還是挺滿意的。
在駐地,莉奧諾拉·彭德頓是公認的好客主婦、優秀運動員,甚至是貴婦。不過,她身上的某種特質一直令朋友和熟人們納悶。他們能感覺出哪裏有點不對勁,卻又具體說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原來是她有點智力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