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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自己爬來爬去,爲的什麼?”
他哭了。我們兩個人都哭了。我們一邊繼續朝前爬,一邊呼求着:
“殺了我們得啦!殺了我們得啦!”
但是,人們都顫抖着轉過身去,誰也不肯動手把我們殺死。他們把好看的人、健康的人都殺了,但卻害怕碰着我們。這些個卑鄙下流的東西!
<h3>二</h3>
我們是沒有時間的,也沒有昨天、今天和明天。夜從來也沒有離開過我們。這黑沉沉的夜,竟也不到山背後去歇息歇息,以便精力充沛地、寧靜地、黑得發亮地回來。因此它始終是倦怠的,令人窒息的,陰森森的。這夜可真是兇惡。它一聽到我們的哀號和呻吟,看到我們在潰爛、痛苦和憤怒,就感到不能容忍。於是,它那黑乎乎的、默然起伏着的胸脯就因爲暴怒而猛烈地搖晃起來。它變得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困獸,朝着我們怒吼、狂叫,睜開眼睛怒視着我們,那惡狠狠的冒出火來的目光,把黑洞洞的無底深淵、傲慢地巋然不動的牆以及一小撮戰戰慄慄的可憐人照得通亮。人把牆視作朋友,緊緊地貼到它身上,把它當作靠山,求它保護自己;可是這牆卻一直是我們的仇敵,一直是。我們的膽怯和畏縮使夜感到憤懣,它搖晃着陰沉沉的、斑污的大肚子,令人毛骨悚然地獰笑起來,蒼老、荒禿的羣山紛紛應和着這惡毒的笑聲。幸災樂禍的牆也歡樂地高聲附和着夜的笑聲,惡作劇般地向我們摔磚頭取樂。磚頭砸破了我們的頭,打傷了我們的身體。它們,這些龐然大物,就這樣此呼彼應、取樂自娛,那風還吹起野蠻的曲調,爲它們伴奏。而我們呢,只好匍伏在地上,驚恐萬狀地諦聽着地心深處那個巨大的東西怎樣輾轉翻滾,發出喑啞的怒吼,撞擊着地心,要求把它釋放出來、讓它自由。這時,我們大家都祈禱着:
“殺了我們得啦!”
雖然,我們每一秒鐘都在漸漸死去,但我們是永生的,恰如上帝一樣。
那陣突然爆發的瘋狂的憤怒和歡樂,終於過去。夜哭了,流出悔過的眼淚。它好像是一個患病的女人,一邊深沉地嘆息着,一邊把溼淋淋的砂子嘔吐到我們身上。我們變得像一羣孩子,高高興興地原諒了它。我們笑了,笑它已變得精疲力竭、虛弱不堪。我們感到愉快,甚至那餓漢的號哭,在我們聽起來都好像是美妙的歌聲。我們以愉快和羨慕的心情看着那四個人,他們依然沒完沒了地跳着舞,忽而擁在一起,忽而又離散開來,步調從容地旋轉着。
我們也都跟着成雙成對地翩翩旋轉着,跳起舞來。我這個麻風病人也找到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伴。這可真是多麼歡樂,多麼愉快啊!我擁抱住她,她笑了;她的牙齒潔白,面頰緋紅緋紅的,像是兩朵玫瑰花。多麼地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