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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讓莎士比亞書店不朽的,是因它曾是《尤利西斯》的出版商。畢奇的回憶錄中寫道:“我等在站臺上,我的心就像火車頭一樣怦怦直跳。我看着第戎來的火車慢慢停下來,我看見火車司機下了車,他的手上拿着一包東西,東張西望地尋找着,他在找我!幾分鐘後,我就敲開了喬伊斯家的門,把第一本《尤利西斯》交到他們的手上,那天正好是一九二二年二月二日。”那天正是喬伊斯四十歲的生日,此書的出版,當然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一九二〇年夏天,畢奇與喬伊斯在朋友家相遇,喬伊斯一家剛剛搬到巴黎。畢奇崇拜喬伊斯,在回憶錄中寫道她第一次與喬伊斯握手:“我們握了握手,更確切地說,他把他軟綿綿,沒有骨頭的手放進我的硬邦邦的小爪子裏……”第二天,喬伊斯順着小街走向莎士比亞書店,那個鏡頭是文學史上一個不朽的定格:“喬伊斯就順着我書店前窄窄的上坡路走來,他穿着深藍色的斜紋嗶嘰布料西裝,頭上朝後戴着頂黑色的氈帽,在他窄窄的雙腳上,是一雙並不太白的運動鞋。他的手上轉動着一根手杖”,“喬伊斯的衣着總是有些寒酸,但是他的神態是如此高雅,他的舉止是那麼出衆,所以,人們很少會注意到他究竟穿着什麼。”
喬伊斯抱怨沒人出版《尤利西斯》,畢奇毛遂自薦,擔當起出版此書的重任。回憶錄中將出版《尤利西斯》的前前後後交待得非常詳細:第戎的印刷廠,希臘藍的封面,催促喬伊斯完成修改稿,發動在巴黎的作家們兜售《尤利西斯》預訂單,走私進入美國等等。後來有不少人批評畢奇不夠專業,說她出版的《尤利西斯》中錯誤百出。確實,喬伊斯的手書難以辨認,而且他又對原稿不停修改,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內容是後來添加的,而且初版時,因爲要趕時間,共有二十六位壓根就不懂英文的排字工人對此書進行排版,所以,第一版《尤利西斯》中大約有兩千多個錯誤。以後的各個版本中,錯誤依然很多,修改了前版的錯誤,又增加了新的錯誤。最近,在倫敦“名作展”中一位善本書商處,見到一本當年售價一百五十法郎的紙印本《尤利西斯》,藍色封面大開本雍容大方,書商的要價將近三十萬英鎊。
畢奇不僅是喬伊斯的出版商,更是他的助理、祕書、銀行、郵局。喬家大事小事都要找她,她簡直就是喬伊斯一直拄着的一根柺棍。即使她出門在外,喬伊斯也不放過她,他們之間的許多通信,大多數都是畢奇夏天在山中度假或旅行在外時所寫。喬伊斯總是要求畢奇最晚第二天就必須回信,信必須特快寄出,或由送信的郵差直接帶回。而且,喬伊斯花錢大手大腳,常常入不敷出,莎士比亞書店就像是他家的錢口袋。
在《尤利西斯》初版後的十年中,莎士比亞書店將此書重印過十一次。文壇對它的興趣和熱情不減,所以,大家都覺得這本書賺了不少錢,喬伊斯的夫人諾拉和他兒子更這麼認爲,他們屢屢給喬伊斯施加壓力,讓他去叫畢奇把賬算清楚,到底有多少利潤。
對於喬伊斯的這位夫人,畢奇下筆相當客氣。一方面,她寫道諾拉“整天責罵她的孩子們和她的丈夫,說他們偷懶無能”,而且,她“是個不願和書發生任何關係的女人”,對《尤利西斯》,“她連翻都懶得翻開”,她還曾告訴畢奇她“後悔自己沒有嫁給一個農夫或銀行家,甚至是一個撿破爛的”,而是嫁給了一個“可鄙”的作家。從畢奇的描述來看,喬伊斯的婚姻肯定不幸極了,但畢奇卻能打圓場,說“喬伊斯喜歡被諾拉叫成是窩囊廢,因爲他在別處一直受人尊敬,所以這種謾罵反而是一種調劑”,還說,“他和諾拉的婚姻是他這一生中最幸運的一件事。在我所知道的作家的婚姻中,他們的婚姻可以說是最幸福的”。這樣的斷語讓人懷疑畢奇是否在用反諷。但是,畢奇有一點是對的:“我能理解諾拉根本就沒有必要去閱讀《尤利西斯》,難道她不正是這本書的靈感來源麼?”
但是,在出版《尤利西斯》究竟花了多少賺了多少上,莎士比亞書店確實只有一筆糊塗賬,所以,這也是以後喬伊斯與畢奇關係惡化的原因之一。爲此,阿德里安娜一直想把畢奇從喬伊斯身邊拖開,一九三一年五月,她寫了一封很憤怒的信給喬伊斯,因爲紀德曾經說過喬伊斯對名和利漠不關心,簡直是聖人,所以,阿德里安娜在信中說:“有一點紀德並不知道——就像我們要在諾亞的兒子身上蓋一塊遮羞布一樣——正相反,其實你對金錢和成功都非常在乎!”信的最後,阿德里安娜也道出她們的苦衷:“我們現在的生活很困難,但是更困難的還在後面呢,我們現在只能坐三等席了,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只能騎着棍子出門。”這封信雖然讓喬伊斯很受傷害,但是他沒有和阿德里安娜開戰。但是他與畢奇的關係沒有再恢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