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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房子看上去和過去差不多,村裏的街道卻已大不一樣了。商店只要一易主,就會立馬變得越來越現代化。魚販子都快認不出來了,他們身後是巨大的櫥窗,裏面的冰凍魚閃閃發亮。賣肉的則中規中矩——好肉終歸是好肉,只要你買得起。如果沒錢,那就只能買點硬邦邦的便宜肉。雜貨店老闆巴恩斯則一直保留着傳統,始終未變,哈特內爾小姐、馬普爾小姐,以及村裏的其他人每天都要爲此感謝上帝。他店裏的櫃檯旁,貼心地放了幾張舒服的坐椅,人們能坐下來愜意地探討培根的切法[2]及芝士的種類。街尾原本是湯姆斯先生的籃子鋪,如今那兒矗立着一個光鮮亮麗的超市,這讓聖瑪麗米德的老婦人們極其厭惡。
“包裝袋裏都放了些從沒聽說過的東西,”哈特內爾小姐驚呼道,“孩子們本該喫培根加雞蛋這樣的正規早餐,現在都被這些精美包裝盒裏的麥片代替了。你還得自個兒拎個籃子到處找要買的東西——有時得花上一刻鐘才能找到。並且,你會發現它們的包裝通常都設計得很不合理,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接着還要排長隊結賬,才能離開,這是最累人的。當然,開發區裏的人會覺得這樣很不錯。”
她的話就此打住了。
因爲通常話到這兒就該結束了。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開發區,句號。”它不僅有着實體的建築,還代表了發展的趨勢。
2
馬普爾小姐發出一聲懊惱的嘆息,她手上的針線活兒又掉了一針。而且這針不是剛掉的,是她要收領口時數了下針數才發現的。她拿起一個備用別針,將毛衣對着亮光使勁地瞧着,看來她的新眼鏡派不上什麼用場。她清楚地意識到,如今的眼科醫生除了能爲你提供奢華的候診室、現代化的設備、射進眼球的強光,以及昂貴的醫療費用之外,什麼都做不了。馬普爾小姐不禁懷念起幾年前(好吧,也還沒幾年),自己的視力是有多麼好。從她花園裏那個煞羨旁人的有利位置,能看到聖瑪麗米德發生的一切,很少有東西能逃過她敏銳的雙眼。有了觀鳥鏡的幫助(對鳥兒們感興趣還真是有用),她還能看到——她停頓了一會兒,思緒飄回到過去。安·普羅瑟羅穿着夏款連衣裙走向牧師家的花園;而可憐的普羅瑟羅上校——他的確是個既無聊又討人厭的傢伙——則被那樣謀殺了。她搖了搖頭,接着想起牧師那位年輕漂亮的妻子格麗澤爾達。親愛的格麗澤爾達——多麼忠誠的朋友——每年都會寄聖誕賀卡過來。她生的那個討人喜歡的小嬰兒,如今應該已是一位魁梧的青年了,還有份很棒的工作。工程師,會嗎?他小時候就喜歡把機械小火車拆得七零八落。牧師家後面原本是階梯和田間小道,農夫賈爾的牛羣會在草地上漫步,而如今——如今那兒……
是開發區。
爲什麼不能建設開發區呢?馬普爾小姐厲聲地反問自己。建造房屋很有必要,況且還造得相當不錯——至少她是這麼聽說的。這都要歸功於“規劃”,或者諸如此類的詞。儘管把什麼地方都命名爲“巷”這一點讓她十分費解。奧布里巷、朗伍德巷、格蘭迪森巷,以及其他的某某巷。但它們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巷”[3]。馬普爾小姐很清楚“巷”應該是什麼樣的。她叔叔過去是奇切斯特大教堂的詠禮司鐸,小時候她曾和他在“巷”裏住過。
這就像謝莉·貝克總把馬普爾小姐那又老又擠的會客室稱作“休息室”一樣。每次馬普爾小姐都會溫柔地糾正她,“這叫會客室,謝莉。”而對於既年輕又善良的謝莉來說,雖然她很努力地想記住這個詞,但又暗自覺得“會客室”這個詞實在太滑稽了,於是總會脫口而出“休息室”三個字。後來,她想了個折中的叫法——客廳。馬普爾小姐很喜歡謝莉。她的丈夫姓貝克,他們住在開發區裏。她是那些去超市購物、在聖瑪麗米德安靜的街上推着嬰兒車閒逛的少婦之一。她們都相當時髦,很會穿着打扮。她們的頭髮打着小卷,她們笑着、交談着、互相打着招呼,就像一羣快樂的小鳥。儘管她們的丈夫都有不錯的收入,但由於分期付款潛在的陷阱,使得她們總是需要現金,於是她們會找點家務或烹飪的活兒來做。謝莉手腳麻利,是個效率極高的廚師。同時她也很聰明,能得體地接電話,還能迅速發現上門推銷單頁上的錯誤。馬普爾小姐不太讓她翻牀墊,最多讓她洗洗餐具。謝莉總喜歡把餐具統統放進水槽裏,然後擠上一大攤洗滌劑,要是馬普爾小姐這會兒正好經過餐具室的話,就會扭過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看到。而且她已經悄悄把那套伍斯特茶具收到了角櫃裏,平日裏不拿出來,只在特殊場合使用。取而代之的,她買了一套白底淺灰色圖案的現代茶具,上面沒有任何鍍金之類的裝飾,即使放到水槽裏也沒有被碰掉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