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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有仁緩緩吐出一口煙,自言自語道:“很久沒夢見檳榔嶼了,我竟然開始逐漸忘記自己還曾經歷過那樣的歲月,不能忘啊!”
那時他常常聽到爆炸聲,但那塊四方天空實在太小,從不曾見有飛機掠過。席有仁仰望天空,擅自在心中決定——若有兩架飛機接連飛過那塊天空,就會有好事發生。他覺得,相比什麼都不想,這樣還能有些奔頭……他生怕日本人不知何時就會來抓他,內心整日被恐懼所佔據。
如今,席有仁身在日本。所有日本人都對他無比恭敬,不僅是酒店的員工,甚至連日本代表性的實業家、政治家乃至高級官員均紛紛盛情款待。這是他在檳榔嶼時做夢都無法想象的。
桌上放着一封英文信,那是東京的某位著名政治家寄來的。席有仁已在午睡前讀過,信中主要針對馬來亞創設煉油工廠的計劃,推薦了某家在出口成套設備方面具有豐富經驗的公司。他曾於數年前在新加坡見過這位政治家,但二人之間並無直接利害關係。信的末尾處還補充了幾句,向席有仁介紹了他的一位定居神戶的政界朋友——吉田莊造,希望席有仁一定見見他。
……吉田莊造氏曾久居中國,精通中文以及中國習俗,更於戰時旅居新加坡數年,研究當地產業經濟,胸藏獨特經綸。鄙人嘗聞,其欲攜手適宜之事業家,振興南洋產業。
說起來,吉田莊造今早便曾打來電話,表示中午會派人過來,卻被席有仁以有事爲由拒絕了。席有仁曾在新加坡結識了一位紡織公司的社長,如今受其所邀,必須去趟大阪。吉田隨即詢問哪天方便,席有仁便讓他過後同五興公司聯繫。
“所有人都很有禮貌,但當我在檳榔嶼的豆腐店裏擔驚受怕時,這些人又在做什麼呢?這家酒店的服務員或許就曾在我家中搜查,至於吉田莊造,戰時正在新加坡……”
席有仁思索片刻,猛地挺直腰板。自己剛剛竟陷入了無聊的感傷之中,或許是還未從午睡時的夢中醒來。世界不停在變,今天就在眼前,而自己必須與其賽跑。應該認真考慮一下與日本進行技術合作的事了。吉田曾經暗示,不僅技術,連資金他也可以分擔。那他究竟要從哪裏籌措資金呢?不管怎樣,這便是現實,它嘲笑着檳榔嶼的夢境,橫亙眼前。
席有仁看了看時間,現在立刻出發前往大阪早了些,便坐到桌前,拿起鋼筆,準備繼續寫《東瀛遊記》。這時,電話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