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達之王馮如庸 (第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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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地說,當時我說的都算不上什麼好主意,甚至連主意都算不上,只是一些最淺顯的現狀分析,聽完只能更加陷入絕望。但是馮如庸的腦袋實在太簡單了,他聽得目瞪口呆,最後已經進入了朝聖的神態。當時的核心問題是這樣的:你白天都在店裏走不開,晚上你下班了人家也不出來了,你如何才能想見就見?你修汽車,人家姑娘又不開!你要是修自行車還差不多。不解決這個問題,一切都是空談。這個本身就是空談的問題使馮如庸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藉機逃脫了,兩週都沒敢去打球。
根據常理推斷,過了半個月,再見面時要麼他已經忘了這事兒,要麼就不想再提,只需一瓶黑加侖,江湖一笑泯恩仇。打完球去買水的時候,馮如庸正把腦袋紮在一輛捷達裏,兩手忙個不停。可見,此時他已經能上手修車,而不限於判斷異響了。修了一會兒,他直起腰來,把機器蓋子“砰”地一扣,發出令人安心的聲響。“好了!”他吆喝道,“開走試試!”車開走以後,我看他情緒挺好,走上前去,馮如庸遞上一瓶冰涼的黑加侖,酷炫地一甩長髮道:“你說得沒錯,我想出辦法了!”
我曾經總結過,我的朋友有兩個特點:一是胖,一是邏輯思維能力爲零。兩者必居其一,或兼而有之,否則跟我成不了朋友。馮如庸不算胖,只能說是結實。所以後來我們能成爲朋友,顯然是因爲他的邏輯太散亂了。首先,他自己想出辦法,卻歸功於我。其次,一般的男生遇到他那種情況,哪兒還有心思想出什麼辦法?第三,他想出的那個辦法也太天馬行空了。他遇到的情況是這樣的:有一天,他發現姑娘有男朋友了。這個故事,如果不是因爲他實在太蠢了,每次我講到這裏都幾乎講不下去。自己喜歡的女孩有了男朋友,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嗎?就算不哭,至少也應該做出明智放棄的決策纔對。馮如庸卻不這麼想,他高興起來,有兩個原因:
其一,他聽見那女孩的男朋友叫她“小童”。也可能是“桐”或別的什麼字,這不是他關心的。要是有機會面對面,只消問一句“您貴姓”,不就知道姑娘的全名了嗎?
其二,那男的騎摩托車。這不就行了嗎?比自行車靠譜多了,只要說服老闆增加一個修摩托車的業務,不就結了?
聽完,我目瞪口呆,瓶子差點兒掉了。我從沒聽過這麼神經病的分析。我們知道,一般人們說的“神經病”往往是“精神病”,但我覺得他這真的是“神經病”,是發生在大腦某個關鍵區域的器質性病變導致的,否則解釋不通。我想要反問的問題千頭萬緒,最後落在這樣一個問題上:怎麼說服老闆增加修摩托車的業務?馮如庸說,嫩咋這傻,能多賺錢幹嗎不賺啊!我問,你會修嗎?馮如庸一縮脖子說,我×,這我倒沒想過咧。
夏天過去了,馮如庸工作的修車鋪門口支起一個落地燈箱,上寫三個大字:摩托車。這主意是馮如庸出的。他對老闆說,這一條街都是修車的,誰也不會以爲嫩是賣車的,燈箱就這大個兒,能省一個字是一個。馮如庸要是把這些智力用在正道上就不會有今天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人家的車什麼時候能壞?對於這個問題,馮如庸表示早打過算盤。他花了1000塊錢,不但學會了修,還會改裝,所以北邊兒的零件門市部裏還增加了摩托車配件。所以說,愛情絕對能增加智商,戀愛中的人是傻子這種判斷都是沒談過戀愛的人的嫉妒之詞。這個計劃實施成本雖高,但馬上就見效了。這再一次證明我其實才是那個智商低的。有一天,一個剃圓寸頭、戴大蛤蟆鏡的皮夾克少年騎車帶着叫小童的姑娘轟轟轟地來到修理鋪,想要加裝一對皮質車把兒飄帶。無巧不成書,我正在店裏喝黑加侖,看了一場好戲。馮如庸殷勤至極,上躥下跳,裝了半天出了一身汗才裝上一邊兒。他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竟然還給姑娘遞上一瓶可樂,媽的,連我都沒享受過這待遇。姑娘笑着說“謝謝”。她笑起來,兩眼彎彎的,看不見白眼仁兒,黑黑的很漂亮,而且一歪頭,一頭直髮都跟着你的心跳“唰”地一擺。“嫩眼光不錯嘛。”我用胳膊肘杵了馮如庸一下。他飛也似的逃開了。一對兒都裝完以後,皮夾克少年帶着姑娘轟轟轟地開走了。馮如庸一下子癱在地上,滿臉都是汗和癡笑。“她說話真好聽。”他說,“哎,你說那摩托車響起來,像不像‘馮馮馮馮馮馮’?”說來奇怪,這麼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讓他一說,聽得人特想報警。
這一戰役是馮如庸一生智力水平的巔峯,它表現出驚人的預見性和對人性準確的分析。“要賣零配件!男人怎麼會讓女孩子看見自己的車壞了,還帶來修?男人只會帶女孩子來,給她看自己的車怎樣變得更牛逼。——小武侯馮如庸”。這是杜撰的,實際上並沒有小武侯這個綽號,因爲他的智力水平沒能維持多久。暑假過去,秋天來了。再開學時我去打球,發現摩托車燈箱沒了。我問馮如庸,答說因爲用不着了,該知道這兒能修的人都知道了。他那張臭臉簡直就像在同聲傳譯:“因爲小童的男朋友不騎摩托車了。”這時候我們已經討論過追女孩的事,想不承認是朋友也不行了。男生之間只要討論過這個就是朋友了。討論世界盃、貝雷塔和二戰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