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之王呂連貴 (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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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才意識到有點兒搞大了,幾次想開溜都沒能成功。連廁所都不讓我上,太不講理了。要我說,這事情本身也沒什麼複雜的,擱在我身上——一個我現在公司的老闆,一個帶我入行的前輩,兩人各給我找了一份工作,不就這麼個事兒嗎?解決起來也簡單,顯然只能聽我的,我想去哪家就去哪家,大不了請另一家喫頓飯。要說標準,當然是誰給錢多,我就去誰家。但是呂連貴、馬克沁和施潘道這三個人顯然不是這麼認爲的。他們的眼神和互相之間凝固的空氣足可證實這一點,連站位都很科學,進可攻退可守,僵持不下。在他們看來,這事情就跟一個姑娘許給了兩戶人家一樣。我想起一段評書裏有這麼一出。說有一位少年俠客叫張方,本來已有了兩房妻室,結果一個叫武蘭姑的女俠非得要嫁給他,原因是一位老老老劍客保了媒,得到了姑娘的師父東方老尼首肯。這位老老老劍客還是少俠張方的師父的師父的師叔,輩分高得不行,惹了此人當然是不得了的。順便一提,這位少俠的師父有個結拜兄弟,就是江南第一劍太極手晚村先生呂留良。所以說不定跟呂連貴祖上還有什麼淵源咧。同一時間,這位姑娘的親爹在對此事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又把姑娘許配給了北五省綠林總瓢把子鐵木爾的兒子鐵三綱。這位鐵爺一聽說到手的姑娘要飛了,當然不樂意,四下延請高人打通官府,最後惹下了一場滔天大禍。可惡的是,說書人爲了吊你的胃口,不會給你講這種大禍是怎麼解決的,所以全無參考價值。不過想起這段書,我對眼前的事的嚴重性也有了一定的認識。比方說,書裏那件事涉及老張家、老武家、老鐵家,還有老張家的師門,遠不是聽聽當事人怎麼說那麼簡單的。但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更何況,書中那個被許給兩戶人家的姑娘本人就是個殺人女魔頭。呂連貴跟女魔頭相比,簡直是個無聲的屁。
那天晚上我們喝了很多酒,重機槍們也握手言和了,說一切決定權都交給呂連貴,無論他做何選擇,都不會生氣傷心,大家還是好朋友。喝酒時,那四個人一直在旁邊跪着,實際上氣氛非常尷尬。我不知道這種場合應該做何表情、說什麼臺詞,只好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呂連貴那天也沒有唱歌。最後怎麼收場的,我已經不記得了。實際上,我連怎麼回的家都不記得了。
這件事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馬克沁已經出國,不知道到哪國境內醉生夢死去了。施潘道一直沒見着。想想也是,我跟他不算熟,以前見面也都是在酒吧,酒吧關了,當然見不到他了。我們屬於那種比點頭之交、一面之識深一點兒,比酒肉朋友還要淺一些的朋友。也許哪天見到了,還能坐下來喝一杯什麼的。呂連貴有一陣子去向不明。我去過“下馬石”,也去過“猜地鐵”。兩個酒吧都很不錯,現在的歌手也很棒,但都沒見到呂連貴,也沒有施潘道。問過老闆,也失其下落。
今年秋天,我把車送去噴漆,回來時坐地鐵,在公主墳見到了呂連貴。他的頭髮幾乎全白了。他彈着一把看上去很不便宜的琴,唱《900萬輛自行車》(9 Million Bicycles,格魯吉亞女歌手Katie Melua演唱歌曲)和《唯一的例外》(The Only Exception,美國搖滾樂隊Paramore演唱歌曲)。唱的都是女歌手的歌,慢歌,聲音不大,每一句都在空曠的通道里轉好幾圈兒。
我們簡單聊了兩句。最後我問他爲什麼跑到地鐵裏來唱歌。他說,不論去哪個酒吧唱歌,都辜負了馬克沁。如果回家錄歌、找路子發片,好像又會傷到施潘道。而“下馬石”和“猜地鐵”是肯定不行的。反正怎麼都不行。地鐵挺好,涼快、豁亮、攏音、人多,且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這意味着他可以唱各種想唱的歌,給喜歡這些歌的人聽。天知道他腦袋裏到底有多少歌。很晚了,他說,聊太多了,都忘了唱歌了。他拿起吉他,唱了一首《黃色出租車》(Big Yellow Taxi,一首電影原聲樂),唱完之後沒理我就走了。
(注13)馬克沁:此處指馬克沁機槍,是一種英國產的重型機槍。
(注14)施潘道:此處指施潘道機槍,一種與馬克沁類似的重型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