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半個月以後,父親從拘留所裏出來,像是從子宮裏出來的嬰兒一樣白白淨淨的。昔日十分粗糙的父親,向我們走來時,如同一個城裏幹部似的細皮嫩肉。他到處揚言要去北京告狀,當別人問他什麼時候走時,他回答三個月以後有了路費再走。然而三個月後,父親並沒有上北京,而是爬進了斜對門寡婦的被窩。留在我記憶裏的寡婦形象,是一個粗壯的,嗓門寬大,赤腳在田埂上快速走動的四十來歲的女人。她最爲突出的標記是她總將襯衣塞在褲子裏,從而使她肥大的臀部毫無保留地散發着蓬勃的肉感。在那個時代,寡婦這種裝束顯得異常突出和奇特。那時即便是妙齡少女也不敢如此展現自己的腰肢和臀部。已經沒有腰肢可言的寡婦,她的肥臀搖擺時帶動了全身的擺動。她的胸部並沒有出現相應的碩果,倒是展現了城裏水泥街道般的平坦。我記得羅老頭說她胸口的肉全長到屁股上去了。羅老頭還有一句話:
“這樣反倒省事,捏她屁股時連奶子也一同捏上了。”
小時候,在傍晚收工的時候,我經常聽到寡婦對村裏年輕人的熱情招呼:“晚上到我家來吧。”被招呼的年輕人總是這樣回答:
“誰他孃的和你睡,那東西松鬆垮垮的。”
當時我並不明白他們之間對話的含義,在我逐漸長大之後,纔開始知道寡婦在村中快樂的皮肉生涯。那時候我經常聽到這樣的笑話:當有人在夜晚越窗摸到寡婦牀前時,在一片急促的喘氣聲裏和樂極呻吟中,寡婦含糊不清地說:
“不行啦,有人啦。”遲到的人離開時還能聽到她的忠告。
“明晚早點來。”這個笑話其實展示了一個真實的狀況,黑夜來臨之後寡婦的牀很少沒有客滿的時候。即便是最爲炎熱的夏夜,寡婦的呻吟聲依然越窗而出,飄到村裏人乘涼的曬場上,使得羅老頭感慨萬分:“這麼熱的天,真是勞動模範啊。”
高大結實的寡婦喜歡和年輕人睡覺,我記憶裏至今迴響着她站在田頭時的寬大嗓門,那一次她面對村裏的女人說:“年輕人有力氣,乾淨,嘴也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