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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冬天的腳步比預想的還要快。一場狂風,緊接着黑雲就壓上來了。飄零的雪花,很小很小的雪花,伴着逼人的寒氣。
梅子說:“你多聰明,不失時機地回來了。你知道城裏有暖氣。要是這時候還在路上,非把你凍個半死不可。”
她忘了我爲何匆匆歸來:不是躲避嚴酷的季節,而是來接受一個沉重的任務。背後的策劃者就是岳父,他給我臨時指派了一個角色,想起了我這個百無一用的人。但我恐怕會讓他失望的……我現在盼着一場大雪覆蓋下來,在潔白的雪界裏,我將領着小寧走上街頭,到郊區或公園廣場。雪花飄飄停停,用了半天的時間才降下淺淺一層。蒙了一層銀色的寬闊馬路格外好看,可惜只一會兒就被來往車輛和人流給蹭黑了,一團團污痕更加刺目。頭頂的天空鉛雲積聚,可就是不能變成潔白落到人間。現在沒有一個季節是完整的。
在乾冷陰沉的冬日,幾個朋友來這兒,談到我往日的同事馬光就說:“這傢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氓,一個惡棍,如今算是如魚得水了。這些年他主要在忙兩件事:一是蹭‘企業家’的錢,再就是姦污舞文弄墨的女青年。”
單獨和馬光在一起的時候,耳邊時不時地響起朋友的話。當馬光再次催促我以實際行動加入他們雄心勃勃的項目時,我心裏煩極了。他說:“現在是忙‘生存’的時候,等我們的經濟基礎雄厚起來,那時候……”我心裏問:那時候又能怎樣?只會更無恥!我實在忍不住,就表達瞭如下的意思:像我們這些人還在忙“生存”、爲“生存”而苦惱,那麼大多數人,比如東部山地和平原上的人,還有城裏一撥撥打工者——這麼冷的天他們就睡在帆布篷子裏——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馬光陰着臉,揉了手裏的煙:“我答不上來,因爲我承認自己也不是一個好東西,這個時候還輪不到我來當裁決人,當道德警察——那麼你呢?你怎麼樣夥計?”他顯然被我激怒了,看着我,“你這些年在外邊闖蕩,身上乾淨不乾淨?”
“每個人身上都有污垢,我也一樣。可是我想,無論是我還是你,仍然想與這個時代的下流坯們有一個界限……”
他歪着頭:“‘下流坯’?這也很難講。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對梅子百分之百地忠誠嗎?”
我瞪大雙眼看他。這問得太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