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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冷酷的結論。記得他當時說完了就挑釁地看着我,彷彿在問:怎麼樣老兄,不想來上一劑嗎?
<h5>2</h5>
顯而易見,我們每個人都來到了一個坎上:在它的面前或繞過,或退縮,或栽倒。從容跨越很難。這從一些閃爍的眼神、顫抖的雙手、急不可耐的呼號……種種症候上透露出來:正受阻於一個新的“坎”。膨脹的慾望讓人付出前所未有的代價,對於許多人而言,揮金如土縱慾成仙的大限已經到來——或者成仙,或者因縱慾而短命。
在這個秋冬,我覺得岳父最引人注意的變化就是那雙眼睛,這雙眼睛讓我感到陌生,有點喫驚。
馬光一口氣尋到岳父的小院裏。老人盯視馬光停在小院門口那輛豪華轎車,當得知這輛汽車屬於馬光個人時,眼裏立刻放出了兩道難以詮釋的光。沉重,憤懣,憂傷和嫉恨。他對馬光這一類角色從來都是義憤填膺,多半會待理不理。可是現在老人的那種矜持已經減弱了許多。他竟願意在這個多毛小子面前做一下書法表演,用飽蘸墨汁的大筆三兩下寫出一個“虎”字。而在我看起來,這個草書字怎麼看怎麼像“屌”。馬光大加讚許,拍着手掌。他又求字又求畫,讓岳父樂不可支。
可是馬光走出這個小院之後,老人就開始破口大罵,罵某一類“寄生蟲”,“貪婪東西”,多少在影射那個多毛青年,好像他親手打下來的江山就是被這一類人給鋸掉了半邊。
岳母是變化最小的一個人,她始終像過去一樣胖胖的,臉上也仍然掛着永不消失的微笑。她說:
“孩子,你爸的脾氣越來越躁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忙些什麼,他現在盯得越來越緊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能經常出國,再就是出版自己的詩畫集。最近一次出國的事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市裏正組織一個“考察團”,他們幾個老同志去轉北歐,手續眼看就要批下來了。出版詩畫集可以說稍有難度,因爲那種豪華本必須有人出一大筆錢。有一次他說到某某老同志出了自己的書法選集——誰拿的錢呢?是他的女婿,一家房地產公司經理!言外之意當然很清楚了。現在讓我爲難的是,他的那些詩畫怎麼送去印刷呢?我除了沒有錢,還要替他難爲情呢。
岳母說:“你爸寫呀畫呀都這麼多了,還沒有出過一本書。你看看和他一塊兒離休的同志,剛剛幾年就出了兩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