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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我們繞着蘆青河西岸的水汊,在茂密的叢林中艱難行走。由於要時不時地橫穿一道道水網,所以前行的速度就慢下來。我們儘量選擇那些有高大喬木的地段,因爲這裏的灌木總要稀疏一些。地上長滿了粟米草,中間是美麗的錦帶花,還有結縷草和香附子、白莧、芒萁、鐵線蕨等。從植物生長的情況看,這裏的土質不錯,是很適宜耕種的褐化潮土。在這裏,那些喜歡鹽化土質的植物很少見到,這證明土壤中的氯化物含量很低。我觀察了一下,這裏雖然有很多積水,但地勢較高,離海岸線大約還有四五華里,所以海水在漲潮時也很難順着淤塞的河汊流過來。
我們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涉禽類,像外號叫“老等”的蒼鷺,就在離我們不遠的水窪裏呆立。武早每逢這時就定定地站在那兒,似乎只與它比試定力,而沒有獵取的慾望。前邊的一隻蒼鷺頭是乳白色,頭側和枕部的羽毛是黑色,前頸上有着幾道黑色的縱紋,背部和尾巴上是一片蒼灰,只有胸前是雪白的……它佇立水中,靜靜地等待游魚。它的耐性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到後來就繞過它往前走去。經常看到的還有草鷺:這個單腿獨立的涉禽比蒼鷺還要美麗,也比蒼鷺精明,見了我們先是奔跑幾步,然後就飛走了。接着我們還看到了異常珍貴的飛禽,如短尾信天翁和白頭鷂等。它們都是很容易打到,可是武早似乎連想也沒想過,槍一直掛在肩上。
接近中午我們來到了生着很多榿柳的灌木帶。柳叢中偶爾有一株加拿大楊挺立着,留下一片濃濃的樹陰。我們都有點餓了,武早疲憊地坐在一棵樹下,我也解下了背囊。歇息一會兒開始做飯。沙質土上有很多酸菜,我採了一點,還順手揪了一些柳芽。它們放在稀飯裏,再加一點鹽,就能做成很好的野菜鹹飯。武早也幫我動手揪柳芽——眼前的這位大漢終於變得安靜,恢復了往日的樣子,這使我特別高興。大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治療,在這裏可以把煩惱全部忘掉。他徜徉於河濱和灘塗的這片空曠之間,眼神裏再沒有那種咄咄逼人或戰戰慄慄的神色了。他望着我,有時微笑,有時沉思。我在等待他的幽默——當他重新變得多趣起來,那就變成了原來的武早。
水開了,米的香味鑽到了鼻孔裏。這種氣味給人多大的安慰。這真是一種難以求索的、近在眼前的幸福。武早把寬寬的脊背倚在樹幹上,和我一塊兒等待野外的一餐。我談起未來的事情:“我們真的要辦酒廠了,你看怎麼樣?”
武早的後背並沒有離開樹幹,只是點頭。
“我們想和一個學校合辦,請你來做我們的釀酒師——”
“……”
“如果象蘭,她和我一起……”
他的語氣蔫蔫的。我心裏一沉。不過他終於沒有像在林泉那樣,一提到她就大嚷大叫……這會兒他只是沮喪,但沒有歇斯底里。我說:“她其實還是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