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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種愛有損於革命呢?”
“我絕不讓它有損於革命!”
“只要那樣就是有損!”
“我看不出……讓我再想想……”
這場嚴肅的夜談就這樣結束了。第二天,寧珂就要離開這座洋房。分手時他故意沒有與樓上的許予明打招呼,而只與老太太告別。老婦人平時不苟言笑,分開的一刻卻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後來,她用那乾燥的嘴脣吻了吻他的額頭。
寧珂從未將許予明養病時的情況報告組織,儘管有關人不斷詢問。奇怪的是從那兒歸來後,對曲綪的思念竟像海浪一樣湧動,簡直想要將其連根拔起,把他推擁到峯巔再猛地拋下。他支持不住了,幾乎使用了全身的力量去抑制。他半夜爬起來給她寫信,無盡的傾訴一會兒就寫滿了幾張紙。可惜這些都無法寄出,因爲郵路差不多已經堵塞了。那些信在他不小心的時候被阿萍奶奶看到了,她看着看着流出了眼淚。她回憶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把自己交給那個高大英俊的寧周義的情景。那時她什麼都不顧了,她感到什麼也沒有比愛的歲月更美好的了。只要他偉岸的身軀一離開居所,她就開始了企盼。她看書、打掃衛生,不一定什麼時候眼前就飄過一陣他的氣味……她仔細地把這些火燙燙的信疊好放起,對孫子說:“孩子,擇個好日子把她接到家裏吧!”
寧珂從來沒有想過讓曲綪在這兒居住。他從來就把她當成那個平原上的女兒。他只是點頭,心裏想的卻是怎樣奔到她的身邊……寧周義很少到他的辦公室去,不知因爲什麼,他越來越多地待在自己的書房裏。後來一個蜂腰女人就常常出現在這個小樓上,她每次來這兒都要帶一些文件。阿萍告訴寧珂:她是爺爺辦公室裏的祕書小姐。蜂腰女人一連幾個小時待在寧周義的書房裏,如果阿萍有事出門,她在那兒待的時間就更長。寧周義的襯衣洗得潔白,穿了揹帶褲子,顯得很閒適。他自己出來找熱水瓶之類,發出輕輕的咳聲。有一天天快黑了阿萍奶奶還沒有回來,寧珂出來,一抬頭愣住了:爺爺和蜂腰女人的頭靠在一起,那剪影正被燈光從窗簾上映出來——大約他們都忽略了這一點。開始寧珂以爲是疊影的緣故,後來他看得非常清楚,那兩個影子在接吻……寧珂回到了屋裏,從未有過的沮喪。他從心裏爲阿萍奶奶悲傷,當然還有別的……從那個傍晚他想到了把自己撫養長大的叔伯爺爺是怎樣一個人。原來自己面對着的不僅是一個反動政客,而且還是一個懂得及時行樂的人、一個悲觀主義者。真可惜,大概這是非常可惜的。
曲綪,多麼思念你。你真漂亮,真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