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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解:“不關心父母的遭遇?這可能嗎?”
“也可能因爲他知道得太多了,已經聽膩了;再不就是我們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青年——時下這樣的人也挺多。”
“也許讀書讀傻了。”
“這倒未必,我發現他一談到徐福就兩眼放光,反應敏捷。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城市對所有研究徐福的人都要發放補貼——如果這個學術成果獲獎,還要撥給數目更大的一筆獎金。可見他一點都不傻……”
<h5>2</h5>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呂擎翻着案几上的那摞書,找出了一本很舊的豎行排印的著作,端詳了一會兒扉頁,然後把書推到我面前:上面正是那個女學者——淳于雲嘉的照片!當時她好像只有三十左右歲,端莊、秀麗,微微有點胖;那雙美麗的眼睛啊,火熱、真摯,好像正在回眸的瞬間——她正如此切近地看着我們,那目光裏好像帶着一絲絲的驚訝和詢問……我在凝視她,或被她所凝視。好像她也認識我,認識我這個後來者……我和她正在對視。這目光似乎在發出一聲悄問:你不久前去了老林場,探聽了我和靳揚的祕密,是這樣嗎?
呂擎把書取過去,輕輕合上:“母親回憶說,她們當年在同一所學校讀書,兩人無話不談。後來因爲她考到了另一個學院,就很少見面了。她在當時是有名的‘校花’——母親說她漂亮極了,那時有多少人追她啊……想不到她又考回來了,最後跟了自己的導師——母親說有一次好好端量了那個人,簡直給嚇了一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一個老人了,又矮又瘦,口訥,皺巴巴的臉,這怎麼能做校花的新郎啊。她那會兒只感到惋惜……淳于甘陽是婚前生的,他隨了母親的姓。”
我對這段隱晦曲折的歷史只知道一點點,但很不清晰。
“那位老學者是從海外回來的,從來沒有結過婚,學校的人原以爲他性情怪癖、有什麼毛病。都知道這個人除了讀書,再沒有任何慾望和嗜好。對他來說只要有了書也就有了一切,對其他全無興趣。名聲大得不得了,不光著作等身,還教出了許多有名的學生,他們遍佈大江南北。他當時年紀大了,身體又糟得很,早在幾年前就要拄一根柺杖走路。他帶了兩個學生,其中一個就是淳于雲嘉……她二十多歲,正是吸引一大堆目光的時候。老人自從收了這個學生之後,衣服變得整潔了,人也精神了,頭髮修剪梳理得一絲不苟,還結上了領帶——這在當時的校園裏是少見的,人們只在接待外賓時才這樣。老人平時一出門就要拄柺杖,一方面腿腳不好,另一方面也是習慣。人們常常看到淳于雲嘉跟在他身邊,抱着幾本書,一路上走得很慢。這成爲校園一景:一位矮小的老人伴着他的女弟子來來去去。她快畢業時懷孕了,一個醜聞眼看就要抖摟出來:一切都遮掩不住了。不過大多數人都不相信她懷上了導師的孩子,因爲大家早把那個人當成了一根朽木。校園暴出了驚人的消息,這在當時是不得了的事情……他們只好宣佈結婚。有人甚至認爲這裏面也許隱下了更大的醜聞,以爲那個老頭替誰擔了個虛名。不過既然承擔了,就要承擔到底。這個老人大概想以自身的聲望抵禦什麼。那時候拿一個名高位重的老教授並沒有太多的辦法,如果再晚幾年就另當別論了——校方要追究女弟子,是老人死命抗爭纔算把她保護下來……”